扬州创作扬剧首部小剧场剧目《异图·千里江山》

藏在水墨丹青里的地理山河
重重晕染下的恢宏长卷
徐徐展开时
透过千载光阴的缝隙
是看不尽的如画美景
道不尽的千载传承

画里画外
梦里梦外
对称的镜像一样的命运线
引人看见‘灵光的传承’

戏里戏外
师生共绘
乘兴时穿山过水
飞毫处绿淡青浓

     3月7日下午，扬剧小剧场剧目《异图·千里江山》剧本研讨会在扬州市扬剧研究所召开。此次《异图·千里江山》作为扬剧史上首部小剧场剧目，也是这几年比较流行的剧目演出形式。该剧讲述关于《千里江山图》的奇诡故事，画卷作者王希孟生平不见于正史记载，而艺术与生命的呼应可以跨越古今引发共鸣，在历史空白处进行想象，既能看到画家天赋才能的洋溢勃发，也可体味极致艺术诞生的现实依凭。

    少年画士王希孟应试画院落榜，借酒浇愁于樊楼，邂逅一中年男子。二人蘸酒作画，王希孟自愧不如。次日旨意传到，召王希孟入宫习画。原来那中年男子，竟是大宋天子！在天子的悉心教授下，王希孟画技突飞猛进，与此同时，他一日一瘦，飞似地憔悴了。难道邪魅作祟么？为探明真相，天子亲自为之守夜。一夜无事，天明将去，天子回眸一看，冷汗淋漓……

    本次剧目主创团队由目前活跃在国内舞台创作一线的艺术家组成，包括编剧罗周、导演韩剑英、艺术指导张弘、唱腔设计卢小杰，领衔主演李政成，同时游佳琦、曹书林、张卓南联袂演出。

    扬州市扬剧研究所所长李政成介绍，创演小剧场戏剧，不仅是省、市委宣传思想文化主管部门和市文广旅局“积极尝试小剧场剧目”的要求；也是我们自身传承发展扬剧事业和开拓演艺市场的需要；更是我们探索扬剧艺术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的极好平台和抓手。此次创演扬剧《异图·千里江山》的目的：一是通过对剧目思想内容和舞台呈现样式的实验性探索，不断适应人们加快的生活节奏变化；二是进一步培育扩大观众群体，尤其是满足青年观众的审美需求，营造更加健康、更有生命力的戏曲文化新生态；三是通过剧（节）目排演，促进青年戏曲人才的不断成长、成才。我们还将充分利用小剧场剧目演出场地的灵活性，在不同的旅游景区、景点，多方面、多层次推介扬剧艺术。

《异图·千里江山》创作小札
罗周

    2022年2月2日年初二，李政成打电话给我拜年，说：“博士，新年快乐，心想事成！”我说：“还是祝你心想事成吧，你想的事比较多。”“那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他呵呵哒地笑着，“你给我们写个小剧场吧！”

    便答应了。既因为我一直“欠”他一个戏，也因这个戏——《异图·千里江山》实在在我心中盘桓了太久，想想人物行当，也很适合扬州市扬剧研究所：游佳琦的王希孟、李政成的宋徽宗，现实中，恰好也是一对师生。

    这是我第一次写小剧场戏。照《江苏省小剧场精品剧目创作指南》所示，小剧场剧目演出时长在45分以上，若本剧暂定演出60—70分钟，总字数当在6000—7000字。     

    《异图》之故事，早在2020年6月，我便写成小说发在了公众号上，换言之：题旨、人物、内容，基本都有了，要做的，是“拆解”情节并用以戏剧手法再“结构”。小剧场不同于大戏，没有足够的时空做太多“盘旋”，尤其《异图》：情节虽不复杂，却也有诡秘、跌宕之处，若过于“从容”，反倒可能消解了观赏的乐趣。

    写作中，牢牢把握的就两条：一、流美：我希望它像《千里江山图》一样绵连不绝，剧中不拉幕、不熄光，场景切换无痕，同时，精心设置人物上下场，以保证演员有时间休息、换装；二、成双：大戏常用的“三回合”大结构，在本剧里，恐怕失之复杂，那么就选用“对称”的结构吧，恰好，严格说来，这是个“双男主”的戏，宋徽宗与王希孟，不仅是一对师生，在“艺术”面前，更是两个平等的“少年”，各自做出了抉择。

    详细说说这“成双”。

    比如，《异图》最核心的内容，是两个夜晚：第一夜，宋徽宗发现王希孟虽呼呼酣睡，足下素袜却一夜磨烂；第二夜，王希孟、宋徽宗同榻入梦，徽宗以身化鹤，希孟行遍山水。两个夜晚互相呼应。第一夜，我将主体设置为宋徽宗的独角戏，个中又设置了“听三更”的小结构，他从初更等到三更再等到五更，百无聊赖、一夜无事，临去一瞥，触目惊心！第二夜呢，主体是王希孟的独角戏。第一夜为静态，第二夜为动态。顺带说说王希孟核心唱段的写作，为这，我不但精读了《千里江山图》以及《徽宗宫廷青绿山水与江山图》《千里江山图的故事》《历代名画解析：千里江山图》等书籍材料，还——（哈哈哈）尝试做了回“灵魂画手”，对着《千里江山图》临描了一遍，似与王希孟一道奔走了一回。

    核心唱段的六个层次：从“忽然风物入怀抱”到“放眼一望水天交”之“序”、从“急匆匆奔过了青岩陡峭”到“挥毫如雨透衣袍”之“山景”、从“但只见飞虹跨空破清晓”到“大亭压浪气自豪”之“长桥”、从“流连处临江坡垄满芳草”到“一边厢渔船归来桨板敲”之“旅居”、从“猛抬头孤峰险傲”到“对此狂生不敢骄”之“主峰”、从“一步一前一回首”到“缓缓山峦望遥遥”之“余韵”，正好一一对应原图长卷的六段。

     再看其余。

    比如王希孟、宋徽宗樊楼之遇，最主要的部分是“试画”，此处二人先后以指蘸酒，一画山水、一画瑞鹤，各画一回，唱词布置，亦互为对称。后来，两人又再各画了一次，分别是徽宗守夜的信笔之涂与王希孟之进卷求教。至于“樊楼之遇”中，希孟自述身世，则借了“三杯酒”三个小层次来表达。

    又比如蔡京之两度出场，一是复命、回报王希孟诊脉结果；二是献图并带来了希孟的死讯；一前一后，都紧紧关联少年的生死命运。为什么将原小说中的“内侍”，改为“蔡京”呢？一则行当选择更丰富，以净、付、丑三者应工皆可，由院团演员情况而定；二则《千里江山图》最终被赐予蔡京，这么一改，这图的来龙去脉也更清晰。

    至于蔡京两番谒见，宋徽宗都在弹唱同一曲《道情》，当然也是着意的呼应。这个场面，得之于徽宗名画《听琴图》。何况，扬剧怎能没有《道情》？（我们等的就是李老师的《道情》啊！！）这，也是本剧唯一能出《道情》之处。该曲文辞元素，几乎全从宋徽宗诗词中来。譬如他《题唐十八学士图》诗里有一句“吟咏飞毫醒醉中”，我便将之拆成“飞毫”与“醉醒中”两个词组；又如“酒阑人寂”“十三弦上”“罗绮生香”“穿山过水”……也都出于他手。一曲两唱，天人永隔。

    还有“双入梦”，这不仅指第二夜时，徽宗、希孟双双进入同个梦里，更指他俩在剧中，都有过两次入梦。于希孟，是侧面表现的第一夜与正面表现的第二夜；于徽宗呢，则是当下这一梦与十二年前、在他还像王希孟这么大时，足足一月的酣梦，这是最后的“揭秘”。不用重现，全靠讲述；不用唱段，全靠念白；而戏剧的力量，人物的、表演的力量，正在此中。

    “她是屈大夫之山鬼、曹子建之洛神、张僧繇之龙女、李义山之沧海月、元微之之巫山云……想当年，朕与你一般年纪、一般样沉醉丹青、不可自拔。足足一月，夜夜梦她白衣胜雪，于群鹤之中，翩然起舞。我振衣追之，她向高天飞去，我亦追上高天，穿风逐月，狂舞云霄！”

     后来呢，当艺术与生命必须“二选一”时，他放弃了。

    “最后一梦、最后一会、最后一舞，我与她道道道别了！记得那夜苏醒，露寒霜冷、月明星稀，我号啕一恸，哭声直入云霄、飞鸟震动……”

    “后来我搬出旧殿、封了宫门。”

    “再后来，若无其事、疾病全消。”

    “再再后来，我做了十二年天子、生了二十个皇子，无忧无虑、太平安乐。”

    宋徽宗之灼热，岂下于王希孟？

     他只是，做了另一个选择。

     他是这样的疼痛，但这疼痛无法言说、无人可说，兴许，只有在王希孟面前，他才能做一回倾吐；说完了，又再“若无其事”地活下去。

    这戏，除了王希孟“百岁之身，不如一画之存”“宁取一画，敢舍此身”之痴狂外——好罢，没有这样的“觉悟”，实在叫人难以想象，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如何能完成《千里江山图》，事实也是，图成不久，他便撒手人寰，为之而生，必也因之而死——除此之外，让我心动的，还有王希孟与宋徽宗的师生、又不仅是师生之情。

    他，就像另一个他。

     他，是他的另一种可能。

     我爱以天子之尊为一介少年“守夜”的徽宗，我爱徽宗梦中重见瑶姬时负手而立、不迎不避之姿，冷漠的眼里悲欢浮动；我爱希孟点破徽宗——不，是赵佶——从未真正放下，然后他说：“先生念念之处，弟子代君前往。”这么看来，希孟又不仅是为艺术，也是为了赵佶：他心里永难愈合的伤口，他用生命，帮他填平了——在赵佶展卷的瞬间。所以，这卷画，宋徽宗只看了一眼，也只敢看这一眼。

     天添读罢剧本，说：“我觉得，这个故事，用小说表达和用剧本表达，气质还是有区别的。小说，是一种‘漂亮的反叛’。徽宗关闭旧殿选择那些年的快活，少年抛下忠告拥抱恒久的痛苦，他们早就知道，自己真正的结局已被历史敲定。宋画，不仅仅是纸上的艺术，更是山河的语言、历史的记忆，还有那么炙热的痴心。进入到剧本，感觉辞句都更克制，克制之后，故事面貌变得更周正。画里画外、梦里梦外，对称的镜像一样的命运线，引人看见‘灵光的传承’。这是直面终极光明，不需要被证明、只需要被看见的光明！所以哪怕只两个角色，人物关系都变得复杂了，超越了单线的、师徒之间的传扬承接，两个艺术灵魂都要直面艺术终极问题，徽宗还是两次，简直残忍！但是好刺激！看过立刻就要再回味、咀嚼他的煎熬，更期待这里的表演加持。”

    对了，王希孟之平生，不见于史载，我便将他设置为扬州人，因我觉得，扬州，真是个足以孕育王希孟的好地方。

这幅画是一位十八岁少年所作

  王希孟（1096—？），北宋宫廷画家。北宋政和年间（公元1111—1117年）为画院学生，后召入禁中文书库，初未甚工。宋徽宗赵佶当时是图画院的老师，其慧眼独具：“孺子可教”，于是亲授其法。经赵佶亲授指点笔墨技法后，艺精进。徽宗政和三年（1113年）四月，王希孟用了半年时间，绘成《千里江山图》卷，时年18岁。不久英年早逝。

文稿：罗周
编辑：水易
校对：王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