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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文疆:浅识汪正华

2022-11-26 13:57:08作者:吴文疆 杨宝森艺术网
吴文疆,京剧琴师,受业于朱文香、高月波先生,为杨宝忠先生再传弟子。汪正华先生才华出众,格调高雅,深谙传统且善于开拓进取,极富献身精神。在这些方面,他几乎具备了与张君秋先生相媲美的才能。
编者按:
今年11月26日是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汪正华先生辞世10周年的纪念日。吴文疆先生与汪正华先生有过很多接触,今特将对汪先生艺术上的点滴回忆记录成文,以纪念这位对杨派艺术传承做出重要贡献的艺术家。

文中上传的由吴文疆先生为汪正华先生操琴的录音,是由南昊先生翻录、去噪、整理的。在此表示感谢!

吴文疆,京剧琴师,受业于朱文香、高月波先生,为杨宝忠先生再传弟子。吴文疆幼时在陕西省戏曲学校学艺,毕业后曾在西安、北京、天津、上海、河北、湖北等多个戏曲院团和戏校工作,与各流派优秀演员均有良好合作。从艺六十多年来,合作的演员、参与过的剧目几乎包含了京剧所有的声腔流派并能达到相应的专业水准。在北京国际票房操琴期间,被大家誉为“琴艺高超,会戏极多”的琴师。
汪正华
今年十一月二十六日是杨派名宿汪正华先生辞世十周年祭。出于对他的仰慕,遂不揣冒昧,以愚之陋笔草就随笔一篇,以表诚敬!

汪正华先生才华出众,格调高雅,深谙传统且善于开拓进取,极富献身精神。在这些方面,他几乎具备了与张君秋先生相媲美的才能。我崇拜汪先生多年了,约在上世纪六十年代的前几年,我看过他的不少戏,如《伍子胥》《题诗》《骂殿》《满江红》等剧。

尽管当时我只是十几岁的少年,艺术专业的积累也很薄弱,但对汪先生的的台风、唱功却十分倾慕。在我幼稚的脑海中,牢牢地扎下了这样的根基。当然太多的东西我是不懂或似懂非懂的,但也想过什么时候能见见这位艺术家呢?

然,苍天有眼。之后不久,他奉派去成都京剧团支援工作。路过西安时,在同行琴师鲍禹忱先生的陪同下,去陕西省戏曲学校与我师傅朱文香先生会面(鲍先生与朱先生都是杨宝忠大师的徒弟)。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了台下的汪先生,至今还隐约记得,是日他头戴礼帽,身着米黄色风衣,身材修长,举止斯文,颇具绅士风度,但话不多,似乎并不健谈。直到九十年代时,他应天津中华艺术基金会之邀,到北京为杨宝森先生多部遗珍做配像工作时,国际票房的主人钱江先生在汪先生的工作之余,数次邀他去国际票房指导示范,我才得以和汪先生有了更多更深入的接触。
《宋江题诗》汪正华
《宋江题诗》汪正华饰宋江

有年我回沪省亲,拿着杨洁(国家篮球队元老、名票,是我北漂阶段对帮助极大的贵人)书就的信函,去他寓所拜谒。记得那天,正值他满头大汗、兴致盎然的在更换掛在室内的名家书画。在交谈中,他滔滔不绝,谈锋甚健,一反我第一次见他时说话不多的样子。

我们谈到了博大精深、魅力长存的杨派艺术,自然也涉及到了他自己创演的《梅妃》《题诗》等剧目的唱腔。当时他的演出工作不甚繁重,却仍在对自己的作品进行修正提高,不断地反复推敲,精研细磨。在《梅妃》中的两个地方,他就有着新的想法:一是“悲切切雨后梨花更堪怜”处,他给我唱了他的新方案,相对已经流行多年的唱法,新方案的确是更细微地描述了剧中人对江采苹的惜怜疼爱之意;另一处是:“梅亭宴缠绵意令人怎忘“的变动,则又体现了剧中人锥心刺腹的痛楚心思,并对这些方案没有机会能再立在舞台上而心有不甘。

尽管他当时说过第二处的新方案太像马派了,我说是有点像,不过还是比较顺,挺棒的,并不突兀。他反诘道:不会吧?我说,要是有机会您就唱一下这个像马派的方案,我来给您拉,保证把您傍严了。他很有兴致的说“好的好的”。现在我推送给大家的为汪先生伴奏的《梅妃》录音,就是在北京的国际票房留下的,“令人怎忘”处他唱的就是这个被他认为像马派的唱法。唱完后,闻者无不惊叹汪先生过人的功力,那摄人心魄的艺术魅力,使众人折服了。因国际票房是个群贤毕至的宝地,在这个往来无白丁的国际票房,能受到交口的称赞绝非易事。每周一次的活动 常常被人戏称为水平高于中央电视台的戏曲晚会的盛事。那天他的确成了十几年来国际票房活动中的最重要的亮点之一。歌毕他自已也很开心,对钱先生说:“没想到在北京我还能唱上《梅妃》。他拉的还真严”。同时他希望我不要太做味儿了(意即描述过甚)。他的这个说法,使我联想到了赵荣琛先生说过我的:“拉程派别怕不像程派,一过火了反而更不好了。”更早我在西安时,孙钧卿先生说我“拉老生不能过于拘束,否则出来的玩意儿会女里女气的”。我把这几位前辈大家的教诲深深地印在脑子里,并根据李佩卿、杨宝忠、王瑞芝、周昌华等大家的录音揣摩思索后,真明白了不少为京剧唱腔伴奏的很多道道、很多讲究。这些拉琴技术之外的东西,在科班(院校)里真是学不到的。为唱腔伴奏真是一个深奥玄妙的世界,绝不能停留在谱子上,靠着这根拐杖是走不远,要碰壁的。

那天在往访汪宅时,他还说对《打侄上坟》这出戏很感兴趣(他与俞振飞、艾世菊先生有电视艺术片行世)。我说这出戏唱腔并不多,反而有不少念白和表演的东西,您的这出戏又有什么过人的机杼呢?他说(大意):基本上不会动了,只是觉得余先生在“三十五”处安排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小腔儿,挺醒脾,又轻快又帅气,但用在表现陈伯愚沮丧的心情上好像不太合适,这儿我会稍微调整一下的。另外对《沙家浜》的“朝霞”和《法门寺》的“郿坞县”两段唱腔也有着特别的心得。之前我去拜谒李家载、刘雪涛、孙岳、马长礼、赵荣琛、刘曾复、李鸣盛等先生时,都会带上胡琴的。就是那一天,不知道怎么搞的,却阴差阳错的徒手而至,环顾他的居室,也没见到胡琴。如果手边有胡琴,一定会鼓动他把这两段展示一下,再把录音也留下来的。我时至今天都常在想,谭派的郭建光,在这位想象力、创作能力高超的杨派大咖那里会是什么样子的?然而那次有意义的见面却只留下了这一张照片了,太可惜了。
吴文疆 汪正华作者与汪正华先生

那天我还问了他一个我思索多年的问题,即既然您那么喜欢杨派,那么崇拜大师,又具备相应的资质,却为什么没有拜杨先生为师呢?此话一出,他向我道说了两件令他抱憾终生而无法弥补的要事。对此我十分感兴趣,生怕过多的插话会影响他的思路,就恭恭敬敬的听他叙述往事。因经年日久,恐有疏忽失准,请大家包涵。以下我用第一人称记录汪先生的叙述:

多年来,我一直特别痴迷杨先生精湛过人的歌艺。但与杨先生并没有过多的接触,直到杨先生去香港演出。因没有合适的二路老生,经我师父马连良先生和有关方面的推荐,把我介绍到了杨先生的班社。经过这一期的演出,杨先生对我很欣赏也很满意,所以当时的六郎、东皋公、程敬思等活儿都是我来的。通过这一期与杨先生的同台演出,使我更深入地了解了杨派,也就更喜欢杨派了,遂萌发了拜杨先生为师的念头。因我之前已拜马先生为师了,所以我一定要先把这个想法告诉我师父,并要师父首肯才行。我就先找到师娘,说想拜杨先生为师。师娘当即说这个不合适吧,你们先生和宝森都是唱老生的,拜了你师父,又想拜宝森,让我怎么跟你先生说的出口呢?我也觉得师娘说的对,就只好先把这个念头压下,暂时不提,只能央求师娘在合适的时候再跟师父提提。

过了好长时间,有天马夫人见马先生心情很好,便似无心却有意地、故意淡而言之地试探着对马先生说:听有的人说正华想拜宝森,您看这哪儿成啊?她根本没料到马先生听后却明确的说:好哇!正华学宝森合适啊。马夫人立即将这话告诉了我,我大喜过望,特别高兴,马上着手定宾客名单、定酒店。但时值杨先生忙于演出,加之身体孱弱,又有不少烦心的事困扰着杨先生,我不敢造次,总想等到合适的机会再向杨先生提拜师一事。万万没想到,绝对没想到,杨先生却病故了。我朝思暮想了多少年,临了我自己把这个事儿给耽误了,给杨三爷这个头就没磕下去。唉!

我去汪宅已是九十年代初,距杨先生过世已三十多年了,但从他的表述和情绪来看,懊悔之深、之重,就像是昨天的事一样。看他如此愧疚,我也好久不便出声。那会儿房间里静极了,直到他自已站起来,在斗室中缓缓地踱步后坐下,我才说了几句宽慰的话。之后我又问他第二件憾事指的是什么?

他说,进上海京剧院不久,就开始在舞台上有了自已的位置。有天他对周信芳先生说:院长,听说杨大爷、杭先生在天津戏校教小孩呢,能不能用上海京剧院的名义,把老二位请到上海,白天给我说戏、晚上傍我上台,让我好继续深造。周先生当即表示:好的,好想法。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好想法没有实现。再后来,周先生、杨先生都被迫害致死,这个好事又泡汤了。你说这样的事,我能不遗憾吗?

结束这次拜访时,我对他说,是我提起了您不开心的事,真不应该。他宽厚地说,没关系,没有合适的人,这些事说了也就是对牛弹琴。

遗憾总是伴着人生走过来的。汪先生的憾事,也在李呜盛先生身上也发生过,待日后有机会时再说吧。
吴文疆
吴文疆先生

有关汪先生的这些往事,我也见过其它报章刊登过的一些文章,但与汪先生的亲述有着不小的差别,我只能是凭自己的记忆,秉笔直书,文责自负,当然也希望听到大家的意见。

时至今日,喜欢汪先生的人在不断增加着。但也不可否认,他的作品并没有张派这样的现象级的效应。从二人的年龄上讲,汪比张小九岁,在张派风靡梨园时,汪先生的艺术之路才逐步打开。到出了好作品、尚未能足够多地出现在观众面前时,现代剧又兴起,传统剧被边缘化了,也就自然中断了他的艺术发扬轨迹。是不是可以说,这是汪正华先生艺术未能来得及在全国开花结果的决定因素呢?虽然这种大气候、高强度的烈变影响了他的艺术的传播,但时光流逝,却淹灭不了他的艺术光芒。相信喜爱他的艺术的人会越来越多的,我相信也会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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