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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园轶事

生如夏花——张学津生命最后的故事

2023-11-17 19:22:34作者:唐义刚
张学津出生在显赫的梨园世家,他的父亲张君秋是一代开宗立派的京剧大师,母亲赵玉蓉祖上也是梨园精英,张学津是第一个来到张家接受忠孝节义的熏化、耳濡目染梨园缤纷的长子,命中注定,也必将将这一生献身梨园。
    门被推开了,高彤像风一样的走了进来,这阵风吹开了病房的窗帘,阳光映了进来,张学津斜过眼睛,垂着眼睑看着高彤。张学津是一个不爱把喜悦和幸福放在脸上的人,只是把嘴嘟着,看着高彤忙碌起来。

    “师父,今儿给您预备了炸酱面,尚伟(高彤夫人)给您配的菜码,我给您煮的面,您看看哪!”高彤一边说一边把豌豆、黄瓜丝、肉酱、红萝卜丝、白萝卜丝、黄豆、芹菜丁儿、一碗面放在小桌子上。张学津被夫人张丽敏搀起来,坐到沙发上。他依旧嘟着嘴,看着一桌子的颜色清新的菜,不说话。高彤拌好了炸酱面,递到张学津的手上。张学津吃了一口,高彤问:“怎么样?不咸吧?”张学津嚼着赞许地点点头。高彤说:“这青豆、豌豆,都下水抄过,又出香味儿又嫩。”张学津看着五颜六色的炸酱面,又点点头。长舒一口气,浑浊的神眼亮了,开口说:“又能吃一天炸酱面,没白活!”夫人张丽敏在一边笑着说:“你又说这样的话!你看徒弟们对你多好啊!给你做好吃的,赶明儿还得给高彤说戏呢!”
张学津
    张学津默默地点点头,张丽敏若有所思,高彤呵呵地笑。我坐在一边,沉在凝结的空气中。

    那天我是去看望病重的学津先生,他的精神状态还是不错的,随后来了很多晚辈和朋友来看望他,他的心情也很舒展。那天我和他话说的倒也不多,原本想给自己记忆留些什么,而现在想起来很多事情都模糊了。但是,我却记得两件事:第一,他当着徒弟们给夫人张丽敏唱了一首歌:自从你嫁给我,没有一天日子好过,每天如履薄冰,黑发熬成白发婆。第二件事是说到徒弟,张学津对我说:我这几个徒弟不错。我觉得他们都挺好……说着,他忽然哭了,抽泣起来:老话说师徒如父子,师徒如父子……

    我没想到,这样一位光鲜示人的艺术家会私下里哭的这么伤心。

    时隔不久,2012年12月21日,张学津去世了。

    张学津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常年不在身边,从张学津病重的那天起,选墓地、操持墓地建设、张学津病中料理到故去、运送出医院至八宝山、守灵、追悼会仪式、直到骨灰下葬的那天,一系列的后事活动,全部是夫人张丽敏和徒弟们全部到场操办的,女儿张楚楚因忙于影视拍摄,只参加了张学津盛大的追悼会。正如大弟子朱强以及全体徒弟在墓地集体跪拜时齐声喊得那样:“师父,我们都是您的儿子。您安心休息吧。”可以说,张学津的弟子对师父都做到了善始善终。徒弟权当子女,张学津挺幸福,又有点心酸。

    张学津一生只收了十三个徒弟,问他为什么徒弟这么少,他说:我要收那么多徒弟,我哪有那么多时间教你,我教你就好好教你,认真教你,你要真正向我学到东西,那么我教你得付出时间。

    同样,每个徒弟,张学津都把一片真心寄托在他们的身上。在张学津病重的日子里,在北京的徒弟轮流值班,全天候照看张学津,外地的徒弟不远千里来北京,呆上几天,照顾一下张学津。所有的徒弟都会不约而同的说一句话:师父,一个是艺术魅力,一个是人格魅力,让我们无法割舍。

    张学津是一代京剧表演艺术家,是马派名家,是一个舞台上纯真的不能再纯真的演员。纯真,就是他的艺术不掺假、意识不掺假、见解不掺假、做人不掺假,一生坦荡。对于更多的观众来说,张学津的历史可能并不熟悉,但是我们不妨通过艺术的门径去回望我们看到的那个鲜活的人物。

    张学津出生在显赫的梨园世家,他的父亲张君秋是一代开宗立派的京剧大师,母亲赵玉蓉祖上也是梨园精英,张学津是第一个来到张家接受忠孝节义的熏化、耳濡目染梨园缤纷的长子,命中注定,也必将将这一生献身梨园。11岁时,张学津以优异的成绩和与生俱来的天赋进入了艺培戏校,学校的驻地曾经是座古庙,清代以来是用来祭祀梨园祖师的地方,叫松柏庵。

    在松柏庵里,张学津见过真佛,梅兰芳、马连良、郝寿臣、荀慧生、侯喜瑞、孙毓堃、裘盛戎、叶盛章等等艺术大师,让张学津艺术的起点就定在炉火纯青,运斤成风的阳春白雪之上。余门弟子王少楼亲自执教,一招一式、一唱一念,临池学书,妙在心手。余派的醇厚和清雅夯实了张学津将来艺术风格的纯正风范,带着这样的条件,张学津正式拜师,师父就是一位风华夺目的大师,马连良。
张学津
    从张学津的兄弟姐妹们对他的回忆中,可以看出,张学津从少年时代开始确实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张学浩先生就回忆说:我们大哥一回家就闷在屋里默戏,很少出去玩儿,有次父亲要鼓励他学习优秀,答应送他一件礼物,问他要什么,大哥说要一辆自行车,其实大哥要这个自行车,是为了去老师家学戏骑着。

    张学津的《淮河营》是在为马连良一边捶腿一边学会的,未曾学艺先做人,马连良倾囊相授,张学津技艺日精,张学津常说:师徒如父子。你不把师父当父亲,你学不到东西。这句话一直到我听到张学津在病榻上还在说起,他泪如泉涌。这件事半点掺不得假。张学津之所以流泪,可能是因为他自己做到了,他的徒弟也为他做到了。他觉得他所认识的和做的是对的!

    1983年,张学津经历浩劫,由上海回到了北京。成为了北京京剧院的主演之一,开始了他臻微入妙,天马行空的艺术创作,这种创作,其实早从他二十四岁编演名噪全国,广为传唱的《箭杆河边》开始,一直到《画龙点睛》的上演,可谓是佳作不穷,他有意识地把马派艺术的精髓贯穿在他自己独立思考进行的创作中,若他对待艺术的态度不真诚,难得有佳作。这件事也掺不得假。

   有很多演员,观众往往对其艺术褒贬不一,唯独张学津是个例外。凡是问到观众,问到戏迷,提及张学津,没有人不表示赞赏的。也许是张学津永远精神饱满的状态,也许是张学津气宇轩昂的神气,也许是张学津对待京剧演出认真的态度,观众或多或少能从张学津的身上感受到一种与众不同又说不出的精气神。所以在观众心中他一直就是马派的代言人。从张学津的身上,观众似乎能找到不能欣赏到马连良的遗憾。张学津生活在舞台上,他的生活也只有舞台,也只有在舞台上,观众能够比较近的欣赏他。而在生活中,张学津似乎是很少被人们了解的。他也很少面对媒体说自己如何如何,也很少强调自己是马连良的弟子如何如何。在演出的后台,张学津更是很少说话,很少与人谈笑,只是简单的说一些和演出有关的事宜,他确实是很寡言的。因为他的寡言,而使得很多人都不太敢接近他,认为他架子大,不苟言笑,甚至连徒弟也这么说,朱强就说过:平常,我不敢和师父多说话,看他的眼神,我发怵。因为他对艺术要求得太高,对我们的要求得太严谨。他的这种严谨的态度反映在舞台上,就化为了艺术的分量,很重!前辈、名家、后辈,各行各派,观众等等没有不钦佩的,这样的演员很难得。所以说:做人作艺掺不得假!

    专心学戏,琢磨戏,成为了张学津终生的要做的事,是他的事业,京剧艺术的萧条,艺术水准的滑坡,审美追求的下降,有很多京剧事他不愿意说,有很多的事他不想说,有很多事他觉得没必要说。一说起来,他总是忧心忡忡,他觉得京剧再难回到中兴时代,现在只有继承,老老实实地继承和培养接班人才能留下火种。为此,张学津履行着如同苦行僧般的修行。常常在家中,张学津把马连良的录音循环播放,进厨房,煮面条,听着录音,迈着门槛,一招一式,虔诚熏陶。为什么后来我们看到张学津为马连良录音配像,声音和表情动作及其形象那么的熨贴呢?那么的深神似呢?就是因为他心无旁骛。

   京剧,是张学津的一种生命。广博而深邃。他还需要另一种生命,灿烂而温暖。    “其实,我们徒弟们都怕师父,他严厉,我们的心态也奇怪,想和他亲近,又躲着他。和师父真正走的亲近,是因为我们师娘的介入,师父身边多了一个女人,化解了师父的棱角,把我们这些徒弟全团到一块儿了。”朱强说的师娘就是前面提到的张丽敏。

    张学津一生娶过三位妻子,人们对他婚姻的变化颇多微词,因为离婚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是一件很大的事。加上张学津是名人,格外引人注意。张学津离婚再娶,又再离而独身,婚姻生活的诸多方面,不是一句话能说的清楚的,更多的人并不知道张学津这么多年来在他艺术之外的情感生活上所经受的痛苦,张学津在他的自传体的书《生正逢时》中写过自己的前两次婚姻,但是最终的结局都一句话草草带过,只字不提,如果用中国传统的“从一而终”来衡量爱情和婚姻,那么,错,不在张学津。可是,张学津很善良。他不愿提及。这本《生正逢时》是根据张学津自己多年写的日记积攒起来的故事,他所有的故事,抑或说他的情感的真实经历,全部记录在了他从1962年直到他病逝前一直笔记不辍的日记里,他不能把日记里面所有的事情都说清楚,但我想那些故事会永远的记录在张学津的日记中,这日记装满了整整一个皮箱。尘封起来。

    张学津离婚后的二十来年一直是一个人独居,他有时候把电视声音开的很大,徒弟们会认为他耳朵不好听不真,我觉得这无非是他打发寂寞的时光和充实一下空空的家的一种方法。遭遇的情感煎熬和晚年的孤独使得本来就不多话的张学津更加的寡语,外人看来,觉得他很严肃甚至很严厉,很多人不敢和他多说话,不敢靠近他。但是我经历的一件事却给我印象深刻,一个远道而来的马派爱好者找张学津学《三娘教子》,有一个唱腔总是表现不好,张学津就不停地给这个票友示范,一遍不行,两遍、三遍、四遍、五遍、六遍、七遍,掰开揉碎了讲,又细心又耐心。我想:他是那么一个艺术家啊,哪个艺术家能不嫌弃票友是个外行,那么认真地教他啊?其实张学津的心是水做的,结成了冰是硬的。只要对他有点温度,他的心就化了。每一个人需要爱,何况是一个年届七十的独居老人。当他那年遇到张丽敏之后,他的心被温暖化了,生命之花在他心中绽放。

    我无从得知张学津先生是如何认知他生活的另一半的,而张丽敏说的很明白:我嫁给他,是想照顾他!他是那么一个有艺术才华的人,不能这样孤独无助的生活。票房活动的日子又到了,张学津总是兴致很高的给张丽敏打电话,约着一起前去,张学津先生忽然充满了活力的谈笑风生,使得很多身边的朋友都很清晰地感觉到张学津生命之花的再度盛开。

    “丽敏啊,学津可是冲你来的。”一位好友善意的明示张丽敏,作为一个女性,拥有那么敏感的心,怎么能不感受到张学津的热情和生活信念的释放。端庄娴静的张丽敏温柔可亲,张学津需要一个温柔对待他的女人,一个有温度的女人,张丽敏觉得这位大哥不仅仅需要爱,更需要有人照顾。张丽敏说:他是那样一个艺术家,可是缺失的东西却很多。一次张学津和张丽敏一起去参加一个票房活动,进入一个旋转门的时候,张学津不小心给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张丽敏急忙扶起了张学津,张学津自己嘀咕了一句话:真是老了……看着张学津的样子,张丽敏的心都碎了。

    一次,张丽敏说刚刚建成的鸟巢和水立方体育场馆,还没有去看过,张学津立刻带着张丽敏去散步了一次,暮色微微,张学津吐露了自己的心声:你看人家一对儿一对儿的都出来散步,老来有伴儿多好啊!张丽敏说:你可以找一个啊!张学津说:我已经找好了。张丽敏问:谁啊?张学津说:你啊!张丽敏说:你容我想想。随着谈话的继续,令张丽敏没想到的是:十年前,张学津就曾对张丽敏充满了好感,却从来没有表达过,一直暗暗藏在心底。也一直独居很多年的张丽敏喃喃:怎么不早说呢?等了十年……

    张学津说起和张丽敏的结合,总带有一种戏剧性的解释,他会和身边的人开玩笑说:我爸爸(张君秋)站在云头上,拿着云帚,一指她(张丽敏),我这个学生归你了。的确,如果不是因艺术结缘,不是因为张丽敏是张君秋的弟子,张学津可能无法在这样的茫茫人海中找到张丽敏,可能无法把自己更精彩的生命加以延续。张学津曾对张丽敏说过:我就觉得你合适。张丽敏反问:哪里合适啊?张学津说:你看你不干这一行(从事京剧),但是你不是外行,这样挺好!是的,一个演员在舞台上需要知音,在生活中同样需要能聆听他高山流水的情怀的人。这个人让张学津等到了。

   就在那样热情的夏季,张丽敏同意和张学津的结合。

   每年张学津都要定期去医院检查身体,不知怎的,张丽敏心中隐约地浮现着对张学津丙肝病情的一丝担忧,而张学津并不多想,他对张丽敏说:要是检查情况良好,你就一定嫁给我好吗?张丽敏看着张学津渴望的眼神,笑着点点头。

   一直焦急等待的检验报告出来了,当看到这份报告时,张学津的天空黑了,响起了一个炸雷,一顿瓢泼大雨浇得张丽敏浑身冰凉。报告上写着:肝部恶性肿瘤!

   张丽敏不知道是怎么搀扶着张学津走进电梯的,身边的世界仿佛没了知觉。电梯门一关,张学津再也忍不住了,抱着张丽敏大哭,一个劲地抽泣着重复一句话:怎么会这样?我的……好日子刚来啊……

   张丽敏不知道怎么去宽慰张学津,她不明白张学津的生命为什么又一次跌落。致命的跌落!她觉得张学津此时像一个没了一切的孩子,孤单地站在这世界上。她无法接受她所了解的张学津这七十年来情感上形如炼狱般的苦,如今又一张冷酷报告单无情的去撕毁张学津的一切。

   张丽敏哭泣着问张学津:现在怎么办?咱们怎么办?张学津说:我跟你走!

   “我跟你走!”张丽敏体会到这句话的意义太沉重了。

   开车走过一座又一座立交桥,灰色天空下的北京进入了暮秋,在不知两个人在车里哭了多久,眼前是模糊的,看不清前面的方向,什么也看不清……

   张丽敏把张学津接到自己家中居住,领回了结婚证,张丽敏和张学津正式结婚了。我们不说什么叫崇高,其实谁也没想着崇高,如果爱,这样的结果就应该到来。

   张学津和张丽敏的交往一直很低调,张学津觉得就是找一个老来有伴的人。

   马派演员穆雨对我说过:有一天,师父让我给他带东西,说在剧场门口等他,一辆黑色小车从我身边开过,我根本就没想,结果我师父从车窗里探出脑袋叫我,我才看见师父的前座上开车的是一个女人,我心跳的很厉害,难道她会是我的师娘?

   马派演员朱强对我说过:师娘对师父特别好,师娘最大的功劳,就是把我们这些徒弟全部团起来,围在师父周围,以前我们都怕师父,不敢多说话,现在有了师娘,我们就像一家人一样,师父喜欢说笑了,我们也能哄师父开心,师父到哪儿,干什么,师娘都陪着,师父一下子年轻了许多。

   穆雨又说:师娘对我师父没的说,师父刚到家,新买的实木家具,我师父坐了坐,说了一个字:硬。第二天全部换了真皮沙发。师娘换的!你琢磨琢磨,我师娘对我师父有多好。

   马派演员高彤说:那次师父过生日,徒弟们全到了,在一家上海菜的菜馆吃饭,吃完了出门走的时候,师父说了一句:以后咱们多聚聚。你知道,师父以前很少说这话的。那天他确实很开心。师娘这个女人温暖了他。

   马派演员宋昊宇说:我师父很坚强,这么重的病,没当回事,要不是我这师娘,他不会这样。

   张丽敏不嫌弃张学津是个病人,丙肝是通过血液传染的,平时正常在一起用餐是没有关系的,但是即便如此,丙肝病人的用餐还都是分餐制的,大家各自分好,张丽敏觉得这样会让张学津觉得生疏,在一次次的聚会用餐中,张丽敏和徒弟们打破了分餐制,都和师父一起同食,同食,是中国人由来已久的习惯,是心贴心的“一家人”的概念。树立这个概念,才能化解张学津心中的“冰”。张学津觉得餐桌上的每个人都很爱他。

   张学津像变了一个人,在灿烈的阳光下,依然开放着色泽鲜艳的花,偶尔,他也会在电视直播的演唱会上露露面,唱上一段,满头银发,身穿银灰色西服,精神饱满,气派非凡的他,观众根本看不出来他是重病之身。不管是不是潇洒的马派要求演员一定要保持这个状态,张学津也必须保持这个状态。要不他就不是张学津。

   张学津勇往直前地开始了他充满爱的生活,他不去想这份生活还能维持多久,张丽敏给他带来了勇气和信念,化作无尽的快乐。他快乐,愿意自己活的长一些,还没有享受到这种生活呢。

   那一个清晨,阳光刚刚透进窗户,张丽敏开始给客厅做卫生,张学津从屋里走出来,看着张丽敏擦地的样子,半天,张学津冒出一句话:你说你和这地板较什么劲?擦那么多遍?张丽敏说:不擦怎么行,新家要保持卫生知道吗?张学津“噢”的一声不说话了。张丽敏看了张学津一眼:你看着我干嘛?你也要劳动!张学津说:那我做什么?张丽敏说:嗯,那你拿抹布把床头柜擦了。张学津找了块抹布走进了卧室。张丽敏看着张学津扑哧笑了。不一会,里面传来了张学津的声音:老婆!快来!老婆快来啊!张丽敏说:什么事啊?张学津在屋里叫道:老婆,快来看我擦的床头柜干净不干净啊!

   张丽敏噙着泪水向我静静地述说着这样一个小故事,点滴的回忆在张学津去世之后一直成为了张丽敏挥之不去的伤感。我想如果学津先生还活着,我会去问他:那是您一段很幸福的日子吗?我知道这个问题若是真的问他,会是一个很傻的问题,但是我们从心中的愿望来说,都愿意听到他说挺幸福的。因为像我们这些喜爱这位艺术家的观众,也会因此和他一起幸福着。可惜没那样的日子了。

   我说张学津这个人挺了不起,一生只做了一件事,就是京剧,后来又多了一样事,就是病中幸福地生活着。北京日报曾经报道题为《我和阎王爷续签了五年》的文章来描述张学津是怎么和病魔作斗争的。张学津亲口对我说过:我为什么多活五年?全因为有她和我这些徒弟们。不光是我个人,还是张学津身边的朋友都很清楚的知道,这五年完全是对张学津日夜照料的张丽敏和所有的徒弟用真正的爱堆砌起来的。也是天公最后给予一生都坎坷悲戚的张学津最后的补偿。话说回来,他健康幸福的生活,也是为了京剧。人都有老的一天,张学津老了,在他平常不多言语的生活中,略显得孤独和单调,他想着些什么,很少有人知道,但是他做了些什么,是人人都为之动容的。

   他总是认真的看朱强的演出,总是提出自己的意见。鼓励朱强多排演马派戏。他鼓励高彤去北京戏校任教,让马派艺术重新回到北戏开花结果。他给穆雨说戏,拔掉了还没有输完液的针头。带着穆雨回家说戏。他收徒中国戏曲学院教授杜鹏,临终前传授十几出马派戏,想把马派种子播种在中国戏校,有传承人接班。他完成了马派五十余出音配像的工作,创作出带有示范性和标本性的京剧马派表演典范之作。

   这些事几乎都是在张学津的后半生完成的,那么我罗列他的艺术生活的前半部分,年轻崭露头角时遭遇文革,在上海呆了十四年,排演了《智取威虎山》、《铁流东进》、《谭嗣同》、《苗岭风雷》等,83年回到北京,在北京京剧院遭遇冷板凳,随即跟随袁世海、杜近芳等人全国巡演,演出了大量的传统戏。91年排演《画龙点睛》,同年因为输血患上了丙肝。我尝试着把张学津患疾作为他人生前后的分水岭:前半生是独善其身,后半生是兼济天下。

   我总觉得在他的后半生里,总是带有关于京剧传承的焦虑感,而他自己没有能力去扭转中国整体文化的走向和趋势。他在私下的聚会中,不止一次的谈到京剧的继承问题,对中央领导、对亲密的朋友、对徒弟都在说京剧的前途。自从他生病之后,可能会觉得生命的脆弱和时间的短暂,所以他的后半生大多数是在教学和录制音配像工作。他把心血用在徒弟身上,在他生命最后的时光里,徒弟们也同样回赠给师父张学津所有的爱。

   张学津生病的原有是因为女儿张楚楚在幼年时候,不小心踢到了暖壶,而烫伤了张学津的脚,为了新排演的《画龙点睛》能正常的上演,而到医院输血,加强治疗,谁知传染上了丙肝病毒。用张学津先生自己的话说:这场病啊,打退我十年的道行。

   是的,如果张学津先生的身体一直很健康的话,他可能会恢复更多的马派经典剧目演出,他可能会编演更多的适合自己的新剧目,他可能会收更多的徒弟作为艺术接力棒。他可能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实现自己艺术创作上的各种愿望。但是天不佑张学津。

   既然张学津是这世上最美丽的花朵,盛开之期,却不让他开放。不是拿他开了个玩笑?我们不相信宿命,但是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安排。

   张学津很疼爱孩子,得知弟子赵华和京剧演员王艳喜得贵子的时候,因为小孙女儿的来临而特别高兴,赵华要师父给小孙女起个名字,张学津很认真的说:你叫赵华,她叫王艳,合在一起,赵艳……赵艳容吧!赵华忙说:师父,合着您是拿我当赵高了是吧?(京剧《宇宙锋》中赵高的女儿名赵艳容)一语说出,全场的人都笑了。张学津在轻松的空气中款款地说:那是说笑话,你们在法国生的孩子,就叫法宝。从此赵华和王艳的女儿有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乳名“法宝”。赵华笑着说:和师父在一起就像一家人,其乐融融。我只要有空就坐火车来北京看望师父,照顾照顾,可是一来,师父就想给我说戏,我说别说了,休息一下吧,可是师父不愿意,我觉得他是在抢时间。

   张学津住院期间,徒弟们携手日夜轮流值班,在京的,不在京的有方便机会就来。还专门贴了一个值班表,24小时守护。张学津吃喝睡等所有的生活需求全部由徒弟和张丽敏承担,每天张丽敏到半夜三点钟就会自然醒,严重的失眠使她自觉的起床,开车来到医院,接替值班。这后来成为了张丽敏的强迫性失眠。徒弟们白天在京剧院上班,一个去看护,一个抽空做饭送饭,请假换班,一次在京剧院门口偶遇朱强,刚从医院回来,眼睛熬红了,胡子长了,面容憔悴而忧郁。一个人闷闷地走进京剧院。

   在2012年8月28日,张学津要交代财产问题,按照法律,夫人张丽敏应该是第一继承人,而张丽敏并没有接受财产,主张将财产留给张学津的女儿张楚楚。张学津觉得张丽敏应该全部继承,以报答张丽敏对他的夫妻之情,张丽敏还是没有接受。于是以张学津的弟子、北京京剧院演员高彤和王金钟为证,张丽敏和张学津将所有存款六十余万元人民币和张学津的一套房子全部转到张楚楚的名下。并做了法律公正。

   事后,张楚楚对张学津说:等到老爸生日到了,亲自给老爸过个生日。而张学津生日就在时隔不久后的2012年9月1日,亲朋弟子都来给他贺寿,张学津谈笑风生,却不时的关注手机,这一天张学津没说什么,到了第二天,第三天,张学津仍然没有接到女儿生日祝福的电话,连短信也没有,而这三天,张学津的手机一直为他的女儿开着。刚继承财产的女儿电话没有,一条祝福短信也没有发。为此,张学津愤不可遏,连续三天整夜无眠。张丽敏无法只得半夜打电话叫来了朱强,劝说张学津。第二天,张学津的眼珠子全部发黄,黄疸上来了,张丽敏马上意识到不好!

   张学津病情加重,再次住进了医院,张丽敏以及门下弟子们不知道怎么去宽慰张学津。怎么去解释这件事情,只得叹一口气。

   我曾经给张楚楚通过微博私信发过信息,我说:你父亲此刻最需要的人就是你,在你父亲最后的时光里,你应该陪伴在你父亲身边。张楚楚回复我的原话是:可是我要拍戏,去不了怎么办呢?

   我把这句话归纳为别人家的家务事,或是张楚楚年纪太小不懂事,我只能叹一口气,和张楚楚不再提起。时隔不久,看见张楚楚和她母亲多次在多家电视台的电视镜头前哭泣着讲述和张学津如何如何感情深,如何如何不容易,如何如何舍不得爸爸。我想这件事不去说也就罢了,这么多张学津的弟子,这么多张学津的朋友,这么多家人好友对前因后果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既然说,为什么当着镜头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呢?让很多的张学津的亲朋好友背后说起,都贻笑大方!

   张学津先生病重时,住在佑安医院的416病房,在病重期间,张学津几次吐血,几次病危,但是都缓过来了,可能就是这个世界上有他丢不下的人和丢不下的事。

   在张学津最后的这段时光里,只有两种人是他精神和生命的全部,一个是徒弟,一个是妻子张丽敏。徒弟日夜兼程的相互轮换照顾张学津,张丽敏每天凌晨三点自然就醒了,怎么也睡不着,只有驱车去往佑安医院,昏昏沉沉不知道走了多少路,一路上萧瑟清冷……推开门,只看见熟睡的张学津,医院夜晚的昏暗灯光下,只有徒弟在医院的走廊里静坐着、徘徊着……

   又是一天明媚的清晨,阳光洒落进来,门推开了,上海京剧院的老服装师叶文藻先生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从上海买来的张学津最爱吃的黄鱼馄饨。老友见面,张学津分外感伤。文革期间,张学津落魄在上海的十四年里,结交了这位老朋友。因为每次演出,张学津卸了妆,不回家,而是帮助叶师傅叠演出下来的一堆衣服,张学津曾说:我叠衣服是熟悉服装。其实他心里是看着服装师们来的最早,走的最晚,心中不忍。张学津那么做,却不那么说。一碗黄鱼馄饨,这种关爱是老朋友的知心。当然不止这样的老朋友,很多的晚辈老生演员、院领导、张学津的同学、艺术伙伴都来医院看望他,说很多宽慰的话,做很多令学津先生高兴的事情。大家都很爱他,爱他是因为他是个人才,有大才华,爱他是因为同情他,因为大家都为他的人生感到惋惜。

   张学津一生最看重尊师重道,他对于他的师长,敬重十分,虽然他拜马连良为师,但是他从来不直呼马名,也从来不叫“师父”,而是把马连良尊为“马爷爷”(其父张君秋比马连良小一辈),无论在北京,在上海,他的艺术伙伴、合作的师长,张学津都尊重,每次去上海都要去看望那些老朋友。张学津这么做是发自内心的,他也希望年轻的演员能够尊师重道。

   12月21日的清晨,这一天可能世界上所有人都觉得有点别扭,因为这是传说中的玛雅预言的世界末日,不过那天太阳照常升起,世界一片灿烂。人们在庆幸中心头却不免有奇怪的担忧。而此时,张学津所有在北京的徒弟都赶到了病房,站在张学津的床前,张学津从这天凌晨起,开始昏迷。张丽敏焦虑而无助地站在一边,她和弟子们心中隐隐的觉得今天是真正的“世界末日”的到来,大弟子朱强因为有演出任务去台湾,临上台湾前叮嘱高彤:师父在此期间,如有不测,及时告知,我马上赶回,你们各负其责,把后事安排好。

   越怕的事情越要到来,朱强在台湾的宾馆里,时不时关注着手机,3点半左右他第一时间得知了张学津去世的消息。晚上演出,朱强把自己关在化妆间里,这时候,演职人员都知道了张学津去世的消息,听见朱强在化妆间里痛哭,谁也无法宽慰。朱强正常的参加了演出,后来在演出结束时,发生了谢幕时朱强遥在宝岛剧场向北京的下跪叩头送师父的故事。观众唏嘘。

   张学津病危的那天,从清晨开始,就显现出不好的症状,各方面的生命指数都降低,张学津忽然张嘴,想说什么,张丽敏泪如泉涌,紧握着张学津的手,张丽敏明白张学津心里的话,让张学津放心,马上给张学津的女儿张楚楚打电话,告知这里的一切情况。

   身处上海的张楚楚因为临时找不到航班,坐高铁赶往北京。其实一个生日祝福的电话,无关紧要,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见到自己的孩子,恐怕是张学津对上天最后的祈求了。但是,老天最终没有成全张学津,当张楚楚赶到时,张学津早已经离开了人世。弟子们开始了一切后事的安排和处理。

   张学津的墓地,就设在昌平的华夏陵园,这里是张君秋的墓地,当年因为张君秋看中了这里山明水秀,陵园里的柿子树上结着火红的小柿子,喜欢热闹的张君秋说我以后就在这里了,这儿挺好!张学津是张君秋的长子,他叶落归根也要守在张君秋的身边。

   张学津的墓地、墓碑其实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安排好了,张丽敏曾经拿过环境照片和设计草图以及碑文给张学津看过,张学津端详良久,把照片搁在一边自语道:以我说,什么也不要了,骨灰撒了就完了,还有我的那些书稿和资料也一把火烧了,都不要了!留着有什么用?张丽敏看着张学津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她缓缓走到张学津的身边说:你是不是不愿意一个人待在那儿啊?张学津不说话,张丽敏接着说:你放心,你看我们设计一块石头,用这块大石头作墓碑,这块高的呢,刻上张学津的名字,描上金字,旁边这个矮的呢,刻上张丽敏,等我百年之后,再描上金字,好不好?

   张学津默默地拿起墓碑的设计图,看着……再没有说话了,我恰好在一边,我抬眼看看张学津,就在这个时候,张学津看着照片的神情是一个孤独悲伤的孩子……很明显,他需要有人陪伴他,他害怕孤独。

   张丽敏开始了艰苦的寻觅那块墓碑石头的路,那两块石头的构想虽然很好,但是毕竟是一个设计图,哪里去找这样的石头?张丽敏领着徒弟把北京郊区周边的石头场跑遍了,没有一块是想象的样子,最后一次,在房山,张丽敏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石头,正要沮丧而归,忽然她在一个角落看到了一块奇石,静静地在那里躺着,天哪!那块石头和设计图上的构想是一模一样,老天眷怜憔悴的张丽敏了。那块石头就是图上设计的那样,一颗大石连体一块小石,大石垂头眷顾旁边的小石。亲密无间。

   张丽敏高兴地把石头拍下来,拿回来给所有的徒弟看,大家都说好。张丽敏花重金买回了那块奇石,张丽敏想在石头上除了名字,还刻点什么,哪怕是对张学津一生的一个评价呢。张丽敏遍访学津先生在文化界的朋友,一位老教授赠联:“余下再传子”“马后第一人”,这副对联获得了大家的认可。选定了。可是这副对联要请谁写呢?京剧界的,书法还要好,自然想到了奚派名票欧阳中石先生,大家也觉得很好。

   事后,我听说这个人选时,我心中是表示不赞同的,因为首先我个人不欣赏欧阳先生的字。第二,我觉得欧阳中石先生还不足有为张学津题写墓碑的资格。但是为了不给别人添麻烦,我没有说出我的想法。结果,从欧阳中石先生那里反馈的意见是:这副对联要改改,是不是不够谦逊?

   这时候,我提出想法:第一,余下再传子,是客观事实。张学津是王少楼的学生,王少楼是余叔岩弟子,张学津是余派开蒙。第二,马后第一人,也是客观事实,从艺术成就、艺术贡献、艺术发展、传承贡献、社会影响力等等诸多方面综合来说,张学津哪一点不够称为“马后第一人”呢?为什么要假装着谦虚?为什么不能按事实定论?如果学津先生人生终结之后还得不到一个来自观众戏迷对他的客观评价的话,岂不是太委屈张学津了?

   张丽敏和弟子们接受了我的意见。改选著名书法家米南阳先生书写对联。米南阳也是张君秋墓碑文字的书写者,挺合适。这是最终真正的盖棺定论。

   碑文也是经过几次修改,张学津夫人、弟子、朋友最终达成共识,而定下来的。

   张学津在火化的前一天,恰逢张丽敏的生日,张学津生前曾嘱托弟子们:你们这个师娘跟我没享过福,我竟给他添麻烦了,她过生日,你们要给她过生日。于是就在为学津先生守灵的那天,弟子们全部赶到为师母过生日,恐怕这个生日是张丽敏人生中最难过的一个生日了。她红肿着眼,不说一句话。每个弟子为师父守灵半个小时,按序轮班守护。每个人都进去陪师父说会子话。

   守灵的夜晚,张学津静静地躺在灵堂的副室内,守在灵前的是张丽敏和张学津的弟子,有北京的,有从上海和武汉赶来的。都是弟子,算是家里人吧……我是外人,我也替学津先生守灵。代表观众吧。有弟子,有观众,学津先生也不孤独了。他真的不孤独吗?看着静静地躺在那里的张学津,我心中这么问他。

   他穿着笔挺的中山装,脚上穿着黑布鞋,睡在那里,我一点也不觉得他真的去世了,我看着他,我心里说了一番话:张学津老师,我是您的一个观众,我特别喜爱您的艺术,喜爱您在舞台上扮演的角色,虽然我们年轻人没有赶上马连良的时代,但是我们庆幸赶上了张学津的时代,能有机会在台下见识过您的艺术。那次我去看您的《四进士》,我在台下忽然头皮发麻,因为我忽然觉得台上的宋世杰臻入化境,太自然,太协调!我忘了这是在演戏。这是难得再见到的真正高级的舞台艺术。您的艺术打动我,我很崇拜你!我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祝您幸福!

   记得在很多年前,一位喜爱京剧老生的朋友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你看,咱们和张学津生活在一个城市,多幸福。你想过这事儿吗?我笑说他崇拜到家了,如今白烛白帷,才有机会把他的话说给学津先生听,也代表我要说的话了。

   第二天凌晨四点多,众弟子们开始布置和调整追悼会的现场了,上午九点,亲朋与好友、观众都赶到,张楚楚也赶到,手捧遗像,送张学津最后一程,青烟缭绕,学津先生走了。我随着大家去火化室,弟子们和张丽敏、亲手捡起骨灰。张学津先生的骨灰洁白如玉。干净的一生,干净做人,干净从艺,干净的走了……服务人员提醒家属:不要太难过了,控制情绪。高彤回答说:我们不难过,我们师父解脱,上天享福去了。

   享福去了!不受苦了。

   张学津的骨灰暂时寄存在八宝山的骨灰室里。

   时隔不久,墓地修葺一新,举办张学津的骨灰下葬仪式,北京京剧院相关领导亲自主持,张学津的妻子、兄弟姐妹、弟子、艺术伙伴、亲朋好友都来了,朱强事先给张楚楚联系,通知下葬事宜,张楚楚又有要事,不能前来,说改日再来祭拜。跪在坟前的就只有弟子们,全代子女行孝。

   张学津的骨灰盒被安放在墓碑下面的地室中,在墓室封起来之前,大家都来看一眼,叫一声学津!众弟子站在墓碑前泣不成声,很多老朋友、艺术伙伴趴在墓室的栏杆上看着骨灰盒,老泪纵横。

   张学津这样一位艺术家,一生就这样走完了。人活一辈子不容易,他便是一位艺术家,也和常人一样,老天赋予他很多,也亏欠他很多,我每每回忆起张学津先生前最后的时光里那些接触,从张学津如夏花般艳烈的生命中,我看到了悲情的人生:有困苦,有悲伤,有煎熬,有磨砺,有喜悦,有风光,有驰骋,有委屈。我觉得在他生命走完的时候,应该给这位艺术家说些什么,不说什么豪言壮语,华丽辞藻来颂赞他。只是用笔记录下我所见所感的文字,我觉得以上的有关于他艺术、人生评论的地方都是客观的,既没有夸大也没有缩小。对于生前生后事的情节,也是真实,是我亲身经历的,既没有凭空想象,也没有道听途说,写出来,献给很多爱张学津的人们。

   截此:张学津的遗产归属女儿张楚楚。

   张学津的骨灰安葬在北京昌平华夏陵园张君秋墓前。

   张学津生前的艺术资料(字画、书籍、音像)全部捐献给张学津的母校北京戏曲艺术职业学院。

   张学津生前的遗物按遗嘱分发给弟子。

   张学津日记由张丽敏留存。

   钱,是身外之物,最爱张学津的人留下了张学津最宝贵的东西。

   北京的秋季是很萧瑟的,落叶告诉我们冬季的临近,但是昌平华夏陵园墓地的四周却是高山流水、郁郁葱葱,2012年的12月,一位老人长眠于此,却惊醒了这里的山,这里的水,满山的鲜花为他开放。

   张学津,这位在中国京剧史上必将留下篇章的人物,带着他满腹的才华和无比精湛的艺术永久地定格在230年京剧传承和发展的历史轴线上。他不曾离开,真切地还在我们身边。依稀偶尔登台,依旧潇洒帅美!

   学津先生,向您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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