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昆艺术网

您现在的位置是:首页 > 梨园轶事

梨园轶事

杭子和:我拜师前后

2022-04-26 20:47:39作者:京剧道场
有些亲友认为我搭了戏班是当了“戏子”,太没出息,给他们丢了脸,就百般阻挠,更有些亲友为此与我们家断了来往。这种反对是公开的,尽管压力很大,我却毫不在意。
我自从入了鸿庆班,在亲友和戏曲界尤其是场面里的乐师中,都有不少人大加反对。

首先,有些亲友认为我搭了戏班是当了“戏子”,太没出息,给他们丢了脸,就百般阻挠,更有些亲友为此与我们家断了来往。这种反对是公开的,尽管压力很大,我却毫不在意。就有人当面责问我:“你怎么这么没出息,非要当戏子!”而我的回答是坚决的:“我爱这个。我不干这个吃什么?”就这样,亲友们的干涉,冷嘲热讽,都被我顶回去了。其实这种反对只不过是虚伪的封建意识,后来我混得不错了,成了角儿出了名,挣钱也多了,当初跟我家断绝来往的那些亲友们,也都找上门来,捧起我来了。
杭子和
杭子和先生

在戏曲界内行里,虽然没有人公开当面反对我下海,暗中干涉的也不少,所起的作用比起亲友们的反对更厉害。我入鸿庆班虽然只有16岁,然而打鼓已经有了一定水平,我天生手好——腕子灵活,有心板——节奏感强,掌握尺寸也稳,学东西也快。总之,我是具备做一名鼓师的基本条件,所以谁都觉得我打鼓有前途,能成为一个好鼓师。但是就因为这一点,引起了一些同行的嫉妒。就曾有人这么说:“这人一下海,又出来一个挖道的,抢饭碗的。”这还不算,更有甚者,是有人干脆想把我给捂回去,像在鸿庆班的侯长山先生,他就是想方设法往回捂我的一位。想起在旧社会的戏班里,如果是你玩艺儿顶不上,甭想混饭吃;真正有了本事,吃戏饭也不那么容易。互相排挤,在当时是比较多的。不过这也不能单纯责怪艺人。在旧社会里,艺人挣口饭吃实在不易,为了谋生糊口,变着法儿保护饭碗,就造成了“同行是冤家”,互不相让。侯长山先生想往回捂我,就是受了当时社会的影响,生活所迫,害怕又出来一个抢饭碗的人。

侯长山先生是著名武场前辈侯双印老先生的长子,鼓打得确实好,尤其是打武戏,更有独到之处。侯长山还有两个弟弟——侯长青、侯长松,后来也都成了有名的鼓师,真是将门出虎子,所以当时人们称他们为“侯家班”,称他们三兄弟为“侯氏三杰”,这并不夸张。

侯长山为了把我捂回去,就约了不少人专门给我叫倒好。按当时戏班规矩,只要在台上出了大错儿,就要被辞退,至少也要减包银。侯长山用这个办法,就是想叫我没法儿干下去。不想自我入鸿庆班一年多以来,从没出过大错,台下那些人专想找碴儿叫倒好,却是无机可乘。当时我也感觉到是有人想往回捂我,但不知就是侯长山先生,不过对这件事我还是有所戒备。但时间一长了,就疏忽大意,尤其是戏越打越熟,一般观众也承认我打得不错,于是自己逐渐有些骄傲起来,这一来就出了岔儿了。

有一天,沈华轩与金秀山在北京廊房头条大舞台会演《阳平关》,金秀山的曹操。因为跟后台人不熟,很多人不认识我,他们欺生:“哪儿来这么个打鼓的?”再加上我还不太熟悉金秀山先生的唱腔,所以在他唱快板的时候给卡上了,打鼓的跟唱的没弄到一块儿,我给打走了板,台下跟着叫起倒好来。由于我当时艺术上还不成熟,经验火候都不够,倒好一来就慌了神儿,心越慌越出错儿,倒好一个接着一个叫起来:“好,打鼓的!嗵,嗵!”到后来台下简直炸了窝,起了哄。等到戏演完了,其他鼓师来接场,我已经木在场上了,别人也不理睬我。这次砸锅,鸿庆班没辞我,因为我是沈华轩邀来的,辞与不辞应由沈华轩决定。可是我自己觉得出这么大的错儿,没脸见沈华轩,所以事过之后我就不辞而别,不再去鸿庆班了。

在台上砸了这样一个硬锅,心里是非常难过,不过它并没有使我灰心丧气,倒像晴天霹雳一样,没把我劈死,反而把我身上的毛病给彻底劈掉了,使我清醒过来,明白了自己的艺术水平不高,离做一个好鼓师还相差很远,自那时候起直到今天,我再也没骄傲自满过。如果当年我没碰这个大钉子,始终是一帆风顺,或是出事之后就灰心丧气,我就达不到这样的成就。小时候听父亲说过“满招损,谦受益”但是不理解,到这时候才知道了它的真正意义了。所以在以后我见到侯长山先生时,我诚心诚意感激他:“幸亏您这一捂,把我给捂好了。”他也说:“当初是我不对,我的气量太窄,如果真要是把你给捂回去,那是多大罪过呀!”自那儿以后,我们不但没有结仇,反而成了要好的朋友。

杨宝忠操琴、杭子和司鼓

【二黄快三眼】
臣不奏前三皇后代五帝,
奏的是大明朝一段华夷。
太祖爷初登基南京立帝,
四路里反贼寇要谋华夷。
湖广的陈友谅兴兵起义,
在南京打破了采石矶。
只杀得有田有马无人耕地,
只杀得经商客旅买卖稀。
只杀得妻寻夫来兄找弟,
只杀得父在东来子在西。
老王爷坐江山非同容易,
十八年改国号臣不能够全知。

我在台上出错儿的消息,很快就在内外行中传说开了,有一天,王长林和章晓珊先生来看我,他们见我很懊恼,就劝我说:“唱戏的没有在台上不出错儿的,一回生两回熟,出回错儿长回见识。你这么年轻,可不能半途而废呀,”我说:“并不是我要撒手不干了,并不灰心,砸了这次锅,才知道自己是四两还是半斤,以后还真得下功夫学。”王长林先生说:“你既然有骨气,想学,就拜先生(师傅)吧。”我说:“倒是想拜先生,可我拜谁呢?”王长林先生说:“拜就得拜名门,我看你就拜沈宝钧先生吧,我们给你当介绍人。”一听说介绍我拜沈宝钧先生,心里头别提多么高兴了,因为当时无论是戏班的内行,也别管是票友外行,甚至在社会上的一般观众,都知道这位沈宝钧先生,他是一位很有名望的场面老前辈,他不但技艺高超,连教出来的徒弟,个个都是好样儿的,我老早就很敬佩他,只是没敢想拜他老先生为师。

那时候,王长林先生给谭(鑫培)老板配戏,与沈(宝钧)老同在内廷当差,他们二位彼此很熟。章晓珊先生是北京有名的票友,唱旦角,跟王瑶卿先生最要好,在戏上是学王瑶卿,对王瑶卿的艺术很有研究,他跟沈宝钧先生交往很深。我有这两位先生介绍,当然很高兴,而沈宝钧先生也就欣然同意收我做徒弟了。于是订好了日子,就在北京前门外长巷头条庆丰堂饭庄举行了拜师礼。那天去参加拜师礼的人很多,有戏曲界的前辈名家,有票界的知名人士。其中除了介绍人王长林、章晓珊二位先生以外,在座的光是武场的就有陈九先生和唐宗成、鲍桂山、郭德顺等人(后三位是我的师哥),这些位都是当时有名的武场大家。

沈宝钧先生是清末杰出的戏曲音乐家,对于昆曲、皮黄都有极深的研究,会戏数百出,可称是一位艺高饱学的老前辈。沈先生是光绪皇帝的武场教习,经常进宫,在中南海瀛台陪伴这位被慈禧太后囚禁起来的软弱无能的皇帝,就是专为消磨时日。这样一来,占去了沈先生大部分时间。光绪虽然从沈先生那里学了很多东西,可他学了有什么用呢!所以当时有人对我们几个师兄弟开玩笑;“你们先生艺高望重,整天陪王伴驾,可惜他那么好的玩艺儿,都被你们的皇上大师哥占去了。”

沈宝钧先生不但皮黄戏打得好,而且对于昆曲也精通,可惜我拜他之后,只是专心学习京戏,虽然也学了一些昆腔曲牌,也只是限于京戏里常用的,至于更多的昆曲艺术,却学得很少。

当时昆曲是打怀鼓,现在已经见不到这种乐器了。怀鼓的形状与京戏里使的鼓大致相同,只是鼓帮矮,光儿(鼓心)大,腔宽,发音较空。打的时候,把鼓竖放在右腿上,用右胳膊压着鼓帮,右手拿鼓楗子向里扣着打,很有点儿像打小锣的样子,板是用左手来拍。可惜那时候我没向沈先生学会打怀鼓。

沈先生曾在当时刑部尚书赵光之子赵子衡先生组织的一个昆曲票房里打鼓,文场笛子是徐兰沅先生的师傅方秉忠先生。方先生也是当时的一位杰出的昆曲笛师。这两位先生在票房里教的都是票友,加上后来昆曲逐渐衰落,许多昆曲艺术没有流传下来。

我从拜了沈宝钧先生之后,得到指点,整天专心练习,遇到不会的就向先生请教。赶上先生进宫,我就去找唐宗成、鲍桂山和郭德顺几位师哥学,他们很喜欢我,再加上沈老师的嘱咐,都很愿意教我。此外,像李五(李奎林)、刘顺(刘长顺)、札大立(札顺卿)、王景福诸位先生,我都向他们学习过,也经常去看他们在台上的伴奏,使我得益很大。

拜了先生,才算是正式进入了戏曲界行列,也是一个内行了。不久,我又搭班打戏了。

《杨宝森纪念集》
百花文艺出版社
1998年5月出版

文字、音频、视频编辑:点点
点击这里复制本文地址 以上内容由京昆艺术网整理呈现,请务必在转载分享时注明本文地址!如对内容有疑问,请联系我们,谢谢!
后台-插件-广告管理-手机广告位-内容正文底部

文章评论

发表评论

评论列表(人评论 , 人围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