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昆艺术网

您现在的位置是:首页 > 梨园轶事

梨园轶事

回忆杨宝森人生最后发生的那些事

2022-04-01 20:48:40作者:张岳满
1958年2月8日,杨宝森患了感冒,如今看来寻常的病症,当时竟要人命。2月9日下午,杨宝森突然发高烧,后来高烧引起急性肺炎,令人始料不及,短短两天时间,一场小小的感冒竟然夺去了一位京剧大师的宝贵生命。杨宝森最终逝世于2月10日凌晨2时,享年仅49岁。
祥龍評引
关于杨宝森先生的离世,有太多的遗憾与想说的话,但终究泪泣满盈,不知所语。怹突然的离世,让人措手不及,接到这个消息后,连梅兰芳大师也是一愣,不敢相信噩耗就是现实。杨宝森先生的艺术生涯真的太短了,时间的车轮带走了一位不甘于自己艺术还不完美的艺术家,或正是因为怹这份追求至美的精神,让上天也不得不带走他,就像张学津先生的离世一样,他们都自称是“生正逢时”,却都是“生不逢时”的。杨先生人生最后的时光里,一直不停地调整自己唱过的戏,并不断研发新的剧目,怹不是一位多产的艺术家,不似马连良先生那般“巨著”频出,但怹的每一次改动都是倾尽心血的,这是今人所最不及者。愚下曾在票房和一位老者笑谈时说:“如今的青年演员新编剧目,都在学马连良先生的‘多产’,却没有一个人在‘多产’的同时,也学学杨先生的‘细腻’与‘较真’,这是十分遗憾的...”。京剧艺术毕竟是以唱腔为主的艺术形式,我们太忽略唱腔艺术本身了。杨宝森先生虽一生未能拜在余叔岩门下,但二人在这个问题上,是高度的“精神一致”,无论什么原因,余叔岩的晚年生活多半是在研究京剧字韵与行腔规律,而宝森公亦然,这便是怹的“杨派”魅力独到之处。近日,愚下在讲解《打渔杀家》这出戏的品鉴课程,再次提到了杨宝森先生的“细腻”处被人忽略的可悲,无论是后人文章记述怹对《秦琼》一剧的细心调整,还是记述怹对《法场换子》《三娘教子》等唱腔的修正,都在传递者一种严谨而完美的艺术态度。今人生于浮世,长在躁乱生涯中,只有那些“乱哄哄”的迎来送往,却失去了太多耐心研读的机会,就连那些个所谓的研究生班,也不过是过场烟云,并没研究出什么宝贵的艺术来,倒不如那些流派传承班来得实在,提高演员文化艺术水平没有错,但当我们极力去帮着提高的这帮人并没有“严谨热爱”之心时,提携又有何用呢?惋哀于此,不知所言为何,前言不搭后语的胡乱说了一气,还请阅者见谅!

 1958年1月28日,杨宝森在中国唱片社录制了京剧《文昭关》的录音,这张唱片中,杨宝森吸纳别家唱腔,表现出极高的艺术价值,但这也是他的最后一版《文昭关》。

    这一时期的杨宝森身体状况不佳,嗓音却似乎一天比一天好(1),若是他没有猝然离世,定然能够献唱更多佳作吧?杨宝森留下的唱片资料集中体现了“杨派”艺术的精粹,已成为京剧界的宝贵遗产。其中不少唱段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例如《杨家将·李陵碑》中的反二黄唱段,后来也成为经典唱段。但是,在原本余叔岩的《杨家将》唱片里并没有这一段,杨宝森填补了这一空白。再说《武家坡》,这是杨宝森生前最后一张唱片,也是杨宝森与程砚秋的最后一次合作,是非常成功的合作(2)。无论对于杨宝森还是对于程砚秋来说,这张唱片都是名副其实的绝唱(3),声情并茂,珠联璧合。
京剧《武家坡》杨宝森 俞步兰
京剧《武家坡》杨宝森 俞步兰

(01)夹評:作者这句话说的很有深意,通过一个生命规律现象,诠释了杨宝森派艺术的核心魅力并非在于舞台形象的好坏,而在于人物的刻画与塑造的精彩。杨先生因身体原因,并不如谭富英先生、马连良先生那般威武干练,但这并不影响其对人物内心的塑造,戏剧的最高境界便是令演员和观众都忘却了舞台,彼此间沉浸在艺术的享受中。听杨宝森先生的遗音,闭眼便是人物形象,这样的艺术如今难见,或此方为杨宝森艺术的精华所在。

  (02)夹評:此片或是前无古人之作,宝森先生艺术特色尽显于此,二人珠联璧合,唱念细腻,为后世习学提供绝无仅有之资料。

  (03)夹評:若论为“绝唱”,的确如此,自此二公仙逝,不再遗音天下,读此处,潸然泪下!

    1958年2月8日,杨宝森患了感冒,如今看来寻常的病症,当时竟要人命。2月9日下午,杨宝森突然发高烧,后来高烧引起急性肺炎,令人始料不及,短短两天时间,一场小小的感冒竟然夺去了一位京剧大师的宝贵生命。杨宝森最终逝世于2月10日凌晨2时,享年仅49岁(4)。

    杨宝森的离世是整个京剧界都没想到的,2月17日,由梅兰芳等人组成治丧委员会,整个首都文艺界聚在一起,共同为杨宝森举行公祭,沉痛怀念这位为京剧艺术奉献一生的、德艺双馨、盛年长逝的大师。如今,在北京福田公墓还安放着杨宝森先生的骨灰。

  (04)夹評:前许,与爱人谈天,提起杨宝森先生的故去。当时便奇思妙想地胡乱说道:“如果杨先生1958年没有去世,活到100岁的话,那便已经是2009年了,或还能见到怹老人家...”。随后爱人便说:“哪有100岁的京剧演员?”我答曰:“甚多!至少宋宝罗、戴绮霞、迟金声先生都在百岁之上。”爱人听罢复言:“这么看来,杨宝森离我们并不远......”。如今又见这悲伤的四十九岁,泪盈满目,不知何语。

    杨宝森的猝然离世对当时与他共事的人来说太过突然、太过意外,以至于过了许多年,仍有人不敢相信,提起当时的情景仍是历历在目。《戏曲演员印象录》中有这样一段文字,写的便是杨宝森录制《武家坡》时的故事:

   “京剧里老生、旦角对子戏不少,如《平贵别窑》《武家坡》《坐宫》《桑园会》等等,听众是非常爱听的。组织不同流派的生角和旦角共同唱一出对子戏,则更会受到听众的欢迎。因为,在舞台上演出,如果这个剧团以老生出名,则唱对子戏时,旦角是配角;如果是旦角挑班的,唱对子戏时,则老生是配角,叫挎刀老生。而两位流派的代表人物合唱对子戏,就很难得了。特别是由程砚秋和杨宝森合录的《武家坡》,如今已成为绝响了。

    1957年我们录了这出合作戏。

    在组织这场录音前,我先找到了杨宝森的琴师,他的堂兄杨宝忠。当提出我们的想法后,他说尽快和宝森去商量(5),然后给回信。我随即又去找程砚秋先生,没有经过第三者的介绍,直接奔西四北程砚秋的家里。他家住一所老式四合院,院里栽有树木,清雅、安静。程夫人果素瑛待人热情,程砚秋对我的到来表示欢迎。当我说明来意以后,程砚秋说:“哎呀, 电台把工作考虑得太周到了。我们搞这种工作的,一直都很少想这些,只想到自己的剧团应当排练什么戏,很少考虑跟别位合演,特别是打破剧团的界限.....这太好了!我完全赞同。你们再征求宝森的意见吧!(6)”

  (05)夹評:读之语咽,这“尽快”二字,刺痛多少观者之心!若能再早,或传承又进一步耳!叹今朝宝贵京剧传承工作,多败在一个“尽快”上,还记得之前采访何玉蓉先生的文稿,读之亦是字字泣血,若能再早一些该有多好!外祖父振山公曾赞曰:“瑞环主席之音配像,亏在2012年前基本完成,不然学津逝矣!”但又叹曰:“如能再早些,杨派剧目之配像,不至如此......”。

  (06)夹評:观此处,不免唏嘘一声,或在不觉间,找到了过去京剧大师艺术绝伦之根源所在了。程先生说:“我们的精力都放在怎么运营剧团上,很少考虑灌制唱片这类事...”,从今朝看,却截然相反,如今的演员脑中不再思考如何把戏演好,如何提升艺术,想得全是灌唱片和上节目,艺术焉能不坏?

    过了几天,通过杨宝忠、杭子和等人把我带到和平门外魏梁胡同杨宝森家里。他答应与程先生合录《武家坡》,并要求到程家说戏。程砚秋听到这个消息后,坚持不让杨宝森从南城跑到西北城来说戏,而宁肯自己到杨家去排练,并亲自打电话告诉杨宝森。这使杨宝森十分感动(7)。

    在排练过程中,程砚秋为了照顾杨宝森休息,一般都在上午十点以后或下午四点左右带着琴师钟世章和鼓师白登云到和平门外杨家,而且不要车接送(8)。他们排练时一丝不苟,唱念一字一句不疏忽。哪个地方不理想,停下来研究研究,统一后再排练。真是聚精会神,全力以赴。

    经过两三次的排练,两位艺术家满意了,他们订下录音时间,请两个剧团的有关人员到电台录音。

  (07)夹評:观此处,阅者焉有不感动的?杨、程二位,均待对方诚挚热情,而必在录制前细致说戏,也是为了艺术的严谨。本是公事,却权当做“私事”那般投入,而程先生又极度体谅体弱的杨先生,这份真挚感情,或今日只能停留在言辞之中了。我爱人常说:“那个年代的人是有真感情的...”,愚以为不仅是真感情,更是心心相印,在艺术的世界中,这对伯牙子期,真是知音相见,心有灵犀,彼此一点,便都通了。如今这样的交流机会很多了,但是青年演员却不在珍视这交流的机会,实在是一种艺术的“犯罪”。

  (08)夹評:如此细致,唯程砚秋公可为之。
京剧《武家坡》杨宝森 程砚秋
京剧《武家坡》杨宝森 程砚秋(来自互联网)

    程砚秋说,我们为了录音,停上一场演出也是应该的,要保证录音时精力充沛,嗓子在家(9)。他又说,录音的影响可大了,我们在剧场对观众负责,在电台就要对听众负责。

    杨宝森当时身体不好,常闹病,一个月演不了几场戏。而在录音室录音比唱一个晚上的戏更累,可他从排练到录音始终情绪饱满(10)。《武家坡》 里的西皮导板“一马离了西凉界”,唱得韵味悠长,令人回味。据琴师杨宝忠说,比在台上演出好多了,真是满弓满调。杨宝森说:“我能跟程先生合作录音,打心眼儿里高兴。(11)”

    程砚秋在跟杨宝森“对口”(即快板、流水咬着唱)时,要求一个调门一个尺寸。这不是件简单的事。在旦角叫板“有劳了”后起唱,程砚秋充分发挥程派唱腔的长处,唱得低回婉转(12),精彩极了!过去,有人认为“程派”唱腔过于含蓄,有些唱词不易听清,但程砚秋对着话简录音,一字一句都很清楚,即使不懂这出戏的人也能听懂故事情节(13)。

  (09)夹評:彼时录音,全不为卖钱,却能停几场演出,何等无私?且这“无私”还是处于内心的,这方显得更加宝贵了。如今呢?如不是为了钱财,便是名利,最次者,也是为上级命令而不敢违抗的不情愿之举,便不用去谈艺术二字了。不是说不能用艺术换钱,而是应该把心摆正些,得让这钱对得起您所谓的“艺术”。

  (10)夹評:是什么在支撑杨宝森先生?或是信念吧!

  (11)夹評:质朴言语,唯宝森先生可说出。

  (12)夹評:四字总结妙极!

  (13)夹評:多年前,某京剧爱好者发起过为程砚秋先生全部录音做字幕的工程,就是早年间“千千静音”的同步字幕,估计今人多半已不知这软件了。当年外祖父便说:“何苦呢?程先生的录音,是给知音听的,怎么会听不懂词句?”但也幽默,外祖父虽喜程派,但也很多词句听不清,却为何又要说这番话呢?后来,愚下慢慢感悟,或许外祖父是在自讽罢了,或连他也算不得是知音,我等后生,焉敢造次?今日这项工作依旧很多朋友在做,只不过换在了哔哩哔哩等潮流网站,这也是承前启后的艺术发展规律,不能打击,还是要多多鼓励!
文艺界公祭杨宝森先生现场
文艺界公祭杨宝森先生现场
 
    在录制过程中不换鼓师,这在一般演出中是不可能的,因为各有各的一套班子嘛!这次录音,生、旦大段独唱,用自己的琴师和鼓师;但当两人对唱时,程砚秋坚持用杨宝森的乐队伴奏。我们提出,如不顺手,可以分段录制。程砚秋、白登云二位都说那样录感情不连贯(14),不必分段录制,还对杨宝森的乐队说:“你们辛苦了,帮帮忙吧!”经过两位艺术家和两个剧团演员、乐队的通力合作,这个节目的录音效果很好,大家十分满意。

    没想到《武家坡》录制完成后没有多久,程砚秋和杨宝森就因病相继去世了。但他们这出戏的录音已经成为艺术珍品,留在戏曲艺术的宝库之中。”

    从这篇文章中,我们能够感受当时工作人员听闻程砚秋、杨宝森两位大师相继去世时的茫然无措、难以置信(15),明明才录罢一张经典唱片,明明在录音的时候情结饱满。比上台还好,怎么就不在了呢?我们虽不在场,却也能感受工作人员的遗憾和悲伤。对于整个京剧界来说,两位的去世也都是巨大的损失。

  (14)夹評:但听程砚秋、白登云等先生如何说?如雷大震!“连贯”方能成就人物刻画的一致性,如今的导演们深受西方电影文化之影响,哪个不是分开做的?可能听老前辈的一句奉劝?怕是打死也不会听的。这便是笔者不喜继音配像工程后的那个“工程”之原因所在了,忒假,难以入耳!

  (15)夹評:本欲说要灌《三娘教子》,亦成奢望绝念,不再有机会了。悲泣于此!

作者丨张岳满
编辑丨牧遥斋
评引丨徐祥龙

END

本文转自《杨宝森表演艺术研究》
动手转发吧,
怀念最美的京剧时代!
添加“xuzhengxianglong”老师微信,
进入“戲評”读者交流世界,
一起探讨最伟大的京剧艺术。
点击这里复制本文地址 以上内容由京昆艺术网整理呈现,请务必在转载分享时注明本文地址!如对内容有疑问,请联系我们,谢谢!
后台-插件-广告管理-手机广告位-内容正文底部

文章评论

发表评论

评论列表(人评论 , 人围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