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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武旦“出手大王”周云霞

2021-11-23 20:43:19作者:彭林刚
周云霞幼年起就跟着父亲和师兄弟们跑码头、走江湖,吃过不少苦,也没有少受气,什么样的台子没有上过呢,尤其是杭嘉湖一带,大部分演出场地是露天草台,在演出中时常遇上大风,甚至是狂风,但无论演出条件如何艰苦、有多大的风,为了能有碗饭吃,只要不下暴雨必须坚持演出。
第一武旦出手大王周云霞
周云霞

1959年由周云亮、周云霞、刘琴心、刘秀荣、张春孝、沈小梅、赵云鹤、朱鸿发等人组成的江苏省京剧代表团,参加了在维也纳举办的第七届世界青年联欢会。
 

 
(从右至左)周云霞、刘秀荣、刘琴心、沈小梅合影

周云霞一出《虹桥赠珠》惊艳全场,特别是“出手”时,十数杆枪如雾里蛟龙,穿梭翻腾,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踢枪速度快,花样多,过程稳,目标准,加之有十几年在一起摸爬滚打的师兄弟默契配合,中途绝对不掉一杆枪,演出最终赢得同行、观众和外国友人一片赞誉,荣获“世青会”颁发的金质奖章。

随后《虹桥赠珠》作为获奖剧目的代表,参加由主办方组织的演出。

外国友人出于对中国古老京剧艺术的尊重,演出地点安排在有着悠久历史、庄重古朴的歌剧厅,这个歌剧厅有一个特色,就是在舞台上空悬挂着四盏金碧辉煌,价值连城的水晶吊灯。这可难坏了大家,“出手”需要高度和空间,而且枪在空中是呈半月型。见师兄弟们相觑无言,面露难色,周云霞故作轻松地说:“不用担心,咱们什么场子没有演过啊,还跟平常一样地演吧,咱这枪早练就的想踢哪儿就踢哪儿,保证绝对踢不到人家的灯!”

这可不是说大话。

周云霞幼年起就跟着父亲和师兄弟们跑码头、走江湖,吃过不少苦,也没有少受气,什么样的台子没有上过呢,尤其是杭嘉湖一带,大部分演出场地是露天草台,在演出中时常遇上大风,甚至是狂风,但无论演出条件如何艰苦、有多大的风,为了能有碗饭吃,只要不下暴雨必须坚持演出。长此以往,她在大风中练就绝不掉枪、且百发百中的脚下硬功夫。

可是眼下这个舞台绝非以往的演出场子,没有空间和高度,吊灯移不走、挪不开,只能选择将枪从四盏吊灯的缝隙踢过去,确实很难保证不会踢到吊灯。周云霞再抬头看看吊灯,似乎心里又有了一点底气,为了稳住大家的情绪,便开起玩笑:“踢碎人家的古董,咱可赔不起”。

其实周云霞也踢碎过剧场的灯,不过那是故意而为之。

在过去跑码头、走江湖的各种演出中,时常会遇到尖钻刁滑坏的剧场老板,专门欺侮压榨坑害演员。不过遇到这样的老板也不能忍气吞声,只知道吃闷亏,周云霞只要听见师哥们轻声“踢灯”的信号,她在踢枪的时候就会佯装失误,其实是不偏不依正好踢爆汽油灯,只听“啪”的一声,碎片四溅。周云霞踢灯也是踢出了经验,踢灯后立即低头,这样碎玻璃完全伤不到脸和眼睛。

过去剧场演出照明全靠挂在台口五盏大型的汽油灯,每盏汽油灯都是价格不菲,周云霞将剧场的灯一盏接着一盏被踢爆,只留下最后一盏给观众照明。演员们一口恶气终于吐出去了,这回轮到剧场老板捶胸顿足、心疼不已,最后还有苦说不出,这也是欺侮坑害演员的结果。



《虹桥赠珠》周云霞饰水母娘娘

当天歌剧厅的演出,周云霞格外仔细留神,毕竟四盏吊灯价值连城,她需要比平时多十倍百倍的沉着冷静与绝对的精准,她看准吊灯的缝隙一脚踢过去。“啊……”观众们尖叫起来,他们认为一定会发生枪落灯毁的人间惨剧,结果每杆枪都如同长着眼睛和翅膀,十分准确地在吊灯中穿梭飞越。周云霞这个主心骨不乱,下手也跟着平静下来,那天的演出尤其精彩,果然是“什么场子没有演过”,“这枪想踢哪儿踢哪儿”。整场演出约40多分钟,她是在绝不减一个身段、不掉一杆枪、不碎一样东西的情况下,超水平发挥地完成了全部演出。

演出结束,大家把周云霞簇拥在中间,齐声赞道:不愧是第一武旦“出手大王”。



《虹桥赠珠》周云霞饰水母娘娘


《虹桥赠珠》是周云霞的代表作,这是源自京剧的传统剧目《泗洲城》,是每个武旦演员必演剧目,但未必是每个武旦演员的拿手剧目。

说到从《泗洲城》演变为《虹桥赠珠》,这里还有这样一段故事。

1953年,周恩来总理在上海观看张美娟演出的《泗洲城》之后提出,孙悟空在人民心目中,是一位反压迫争自由的艺术形象,怎么在这出戏中,竟是一个镇压别人的人了呢? 周云霞、周云亮姐弟受到启发,用哪吒替换掉孙悟空,在实际的演出中,觉得还是要从剧情上进行改变,才符合思想性与艺术性统一的新社会价值观。周云亮、周云霞姐弟加入江苏省京剧团后,与团里著名编导兼演员冯玉铮(冯子和之子,艺名小冯子和)进行交流,彼此的想法不谋而合,于是由冯玉铮修改剧本并担任导演,将原剧作了一次彻底的颠覆,剧名由《泗洲城》改为《虹桥赠珠》。

改编后的《虹桥赠珠》,水母娘娘不再是害人吃人的妖精,而是爱慕人间公子白泳,以千年修炼的宝珠相赠,作为两人的定情之物。人妖相恋,触犯天条,水母娘娘为了捍卫自己的爱情,奋起与神将抗争,就在水母娘娘即将败阵之时,白泳赶到用宝珠打败天兵天将。水母娘娘与白泳最终获得了爱情和自由。改编后的《虹桥赠珠》不仅提高了思想性,在武打技巧方面,周云霞也增加“出手”难度,首次将8杆枪增加到了16杆枪。

《虹桥赠珠》改编成功后,一时全国多家京剧院剧团效仿上演。1958年江苏省京剧团成立后首次进京演出,当天原定演出剧目是周云亮的《挑滑车》,大轴戏是周云霞的《虹桥赠珠》,下午四点剧团突然接到通知,说晚上有重要人物要来看戏。偏在此时,周云霞生病不能演出,临时换上周云亮的《嘉兴府》作为大轴戏。快开场前,剧团又接到通知,让周云亮先演《嘉兴府》后演《挑滑车》。当周云亮饰演高宠上场后,周恩来总理在田汉、夏衍、马少波等人的陪同下走进剧场。原来周恩来总理想看周云亮的《挑滑车》和周云霞改编后的《虹桥赠珠》。周总理因有外事接待任务,便让人通知周云亮先演《嘉兴府》后演《挑滑车》。演出后周恩来总理亲切地接见全体演职人员。

《虹桥赠珠》的成功不仅成为周云霞个人艺术成就的代表,也是江苏省京剧院最杰出的代表剧目之一。



《虹桥赠珠》



周恩来总理与京剧院全体演职员合影

周云霞,1930年10月出生于上海,她6岁随父周振海学戏,从小就受到严格的训练。10岁初入上海戏剧学校学习,因为家里太穷,一日三餐都没有着落,此时上海“中华国剧学校”招收新生,并且为学生免费提供三餐伙食,周云霞便与弟弟周云亮一起考进中华国剧学校,这届学员为“松”字辈,因此亦名周松霞,工武旦兼武生。师承九阵风、芙蓉草、张双凤、夏如云以及姑母周凤英等京剧名家。在众名家的悉心传授下,加之她练功肯吃苦,打下了非常扎实的基本功。

周云霞的父亲周振海为人善良,收留了许多无家可归的野孩子为弟子,带着他们练功,教他们学戏、唱戏,使他们有一个可以懒以生存的技能。周云霞从小就跟有着这些有“野性”的师兄弟们混在一起,也养成开朗豪放的性格。每晚散戏与师兄弟们一起跟在父亲的身后,一路翻着跟头回家;每日天不亮就跟着男孩子们一起在马路上练跟头,她的性格顽强拚搏、坚韧不拔,好胜心强,从不肯服输。无论男孩子们翻什么难度的跟头,她就跟着翻什么跟头,甚至还时常挑战男孩子们,跟他们比拼跟头。当师兄弟们练完了、练累了,都已经去休息,她还要练武旦的本行“跷功”“圆场”和“出手”等,久而久之练就出一身绝世的武功。

过去男武旦演员翻跟头并不稀罕,坤武旦翻跟头、而且翻得如男子一般好的,她则是绝无仅有的一个。她的跟头丝毫不输给男子,这也是她为什么敢用跟头吃重的武生戏《周瑜归天》作为打炮戏,卖的就是跟头绝活。在《孙悟空大战红孩儿》中,周云霞饰红孩儿、周云亮饰孙悟空,往往姐弟俩只要贴出此戏码,必然立刻满座,一票难求。另外,在本行武旦方面,周云霞在长期的舞台实践中,更是发展了京剧的武旦艺术,创造出硬跷翻小翻、蛮子等高难度的跟头,尤其是三张半桌子翻吊平的绝技,至今无人超越,永久载入京剧史册。

正因为周云霞的性格顽强,有男子的勇猛气概,而且跟头不输男子,“出手”快、准、稳,而且踢枪的过程从不掉枪,因此赢得了第一武旦“出手大王”的美誉,并名贯东西南北中。



《虹桥赠珠》周云霞、张世兰

周云霞的代表作,武旦戏有《虹桥赠珠》《金山寺》《梁红玉》《穆柯寨》《蟠桃会》《摇钱树》《锯大缸》《朝金顶》《扈家庄》《花木兰》《大英杰烈》《昭君出塞》《红桃山》等。武生戏有:《红孩儿》《十八罗汉斗大鹏》《真假孙悟空》《周瑜归天》《白水滩》《哪吒闹海》《铁公鸡》《武松》《十字坡》等剧。

她长期在江浙沪一带演出,1950年加入上海黄浦京剧团;1953年与兄弟周云亮共同组建了周云亮小组,在全国各地进行巡演;1956年加入江苏省京剧团。1951年获上海戏曲会演中获得二等奖,1955年获石家庄戏曲会演演员一等奖,1957年获江苏省首届戏曲会演演员一等奖,1959年参加世界青年联欢会获金质奖。

周云霞的弟子有:刘琪、艾金梅、傅家珍等。



南澳州总理接见周云霞、周云亮等

2018年8月8日,周云霞因病在南京逝世,享年88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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