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君秋：纪念裘盛戎

关于裘盛戎的艺术及其为人，已经有许多文章、著作都做了详细的论述，过去，我个人也写过一些纪念的文字，这里就不再重述了。仅就一个问题谈点自己的感受。
　　裘盛戎已经去世20多年了，如今，我们纪念这位已经逝世了的艺术家的生辰，这意味着裘盛戎的艺术生命并没有逝去，他的艺术仍在京剧舞台上广泛流传。只要看看现在上演的剧目，如《秦香莲》里的包拯、《姚期》里的姚期、《二进宫》里的徐延昭、《坐寨盗马》里的窦尔墩、《锁五龙》里的单雄信，以及《赵氏孤儿》里的魏绛等，这些人物形象，一个个风格迥异、栩栩如生，扮演这些角色的一代新成长起来的中青年演员，十有八九是学习裘派艺术的。广大观众喜爱裘派艺术，裘派艺术活在广大观众的心中。

　　观众之所以热爱裘派艺术，是因为裘派艺术有其独特的风韵，而这些独特风韵的形成，是裘盛戎创造性的艺术劳动的结果。
　　在裘盛戎之前，人们对花脸演员的要求似乎有个固定的标尺：身材魁梧，声若洪钟，大脑门、宽肩膀，非如此不足以表现花脸角色的威武雄壮、粗犷豪放。金少山就是这样一位具有极好天赋的花脸演员，他文武兼备，气势雄浑，他演徐延昭，一上场亮相，就八面威风，张口一唱，则声震屋瓦。这就是当年观众所习惯的花脸演员的标尺。在这个标尺面前，裘盛戎有着很大的差距，特别明显的是，裘盛戎的个头瘦小。在金少山艺术风靡舞台的时刻，很难想象裘盛戎将来会成为一名继金少山之后的有着广泛影响的花脸艺术家。
　　裘盛戎有他的过人的聪明之处。他同样是个文武全才的演员，凭着他深厚的武工功底，他穿的厚底靴比别人高得多，出场一亮相，又长了长身子，踮脚长身，几乎是靴尖着地，一下子身材就高出去几公分。他的脸庞比较小，但他注重眼神的运用，鼓楗子一响，二目圆睁，炯炯有神，一下子就抓住了观众，同样给人威风煞气的突出印象。而在表演的过程中，他就不是处处都长身了，但观众已经随他入戏了，决不会感到他的个子瘦小了。裘盛戎不能处处学金少山，他注意学金的气质、功力，更注重发挥他的智慧，在唱腔演唱上，他下了很大的功夫去锤炼，既有粗犷豪放的阳刚之气，又有许多纤巧柔美的细腻之处，极富感染力。他的表演，吸收了许多其他行当的东西，有老生的，甚至有旦行的，周信芳的麒派艺术对他也有影响，但这些行当、流派的艺术影响，在他身上决不露出一点痕迹。一个演员，只要是个有心人，在他一生的艺术实践中，不知要向多少有着特殊艺术风采的名家学到多少独特的东西，但这些东西又要全部拿来归为己有，不露痕迹地化为自己的东西，这样才能成为一名出色的艺术家。 　　裘盛戎的艺术创造为花脸表演艺术开拓了一个新天地。我们今天纪念他，就应该十分注重学习裘盛戎在艺术上勇于创新、善于创新的精神。我想，这应该是我们今天纪念裘盛戎先生的意义所在吧！（摘自《中国戏剧》1995年11期，略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