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虹雯谈婚姻：嫁杨宝森有爱情，二婚已是中年人，不谈爱

民国的京剧界名角辈出，比如梅兰芳，比如程砚秋，他们不仅名噪一时，而且流芳千古。

然而，更多的戏子名不见经传，唱不出什么名堂，也没有好的归宿，身在乱世中，她们迫于生计，身不由己，何况爱情？

她们当中幸运的，可以找个好人家嫁了，不幸的，沦为权贵的玩物，人人都说戏子身份低贱，可见那时并非虚言。

像谢虹雯这样既拥有过爱情，又能善始善终的，京剧界能有几人？她无疑是幸运的。

可若真的了解她的感情经历，你便知道，她也是不幸的。

她的幸与不幸，既与爱情有关，也与爱情无关，请拈一瓣香，听我讲一讲京剧青衣谢虹雯的故事。

碧云霞

1930年，轰动一时的京剧名旦碧云霞诞下了一个女婴，取名虹雯，斯人若彩虹，她人如其名。

多年之后，这个女孩儿走了母亲碧云霞的老路，搽了粉画了眉毛在舞台上咿咿呀呀地唱着人间的悲欢离合。

女承母业，似乎并无不妥，可在唱戏这项不被认可的事业上，不是这样的。

“戏子”一词向来为人所轻贱，古代是这样，民国亦如此，所以碧云霞并不想让女儿唱戏。

可这世间有些事由不得自己，很多时候的选择都是不得已而为之，身不由己，这便是谢虹雯最开始的不幸。

后人关于谢虹雯的记载并不多，只知道她大概长到十六七岁的时候，迫于生计，不得不辍学入梨园学戏。

至于其中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谁也不清楚，但是足以成为她人生的转折点，后来她的一生都离不开戏曲了。

虽是半路出家，但她在梨园的路上是非常幸运的，甚至给人的感觉就是，谢虹雯生来就应该走这条路。

她先是受到了戏曲“一代宗师”王瑶卿的教导，后来又拜师梅兰芳，向梅兰芳学习，也是她人生之第一大幸。 人生之第二大幸，是因为爱情这种小概率的事件降临到了她的身上，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她的爱情也如约而至。

1949年，经王瑶卿先生的推荐，19岁的谢虹雯参加了杨宝森领衔的“宝华社”，担任二牌旦角主演。

本是抱着学戏的目的去的，不曾想在此期间她的爱情与事业双丰收。

杨宝森是谁？也许现在的许多人并不认识，因为他实在是有些短命，他的一生短到来不及让人认识他。

但在当时，他可是“宝华社”的台柱子，“四大须生”之一，若论资历，谢虹雯的确短了他一截。

可若谈及婚姻匹配度，是他高攀了，遇到谢虹雯的时候，杨宝森已经是一个四十岁的中年人，他经历了丧妻之痛，身边还带着一个女儿。

一个是天真无邪的少女，一个是中年丧妻且十分清贫的单亲爸爸，他什么都给不了谢虹雯，唯一平等的是，两人皆是戏中人。

但爱情向来不是等价交换的，当你遇到爱情时，一切的条件都可以抛之脑后，当时的谢虹雯遇到杨宝森时，大概就是这样。

谢虹雯钦佩他，钦佩他的人格，钦佩他的唱功，少女心中的敬仰化作满腔的爱，足以让她忽略一切物质条件。

1953年，谢虹雯23岁，杨宝森44岁，他们走进了婚姻殿堂，在婚礼上说着白头到老的誓言却未曾实现。

谢虹雯是真的爱他，杨宝森曾和前妻领养过一个女儿，婚后的谢虹雯视如己出。

即便后来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杨珉，但她也不曾偏心，两个孩子，她一视同仁。

可她再嫁给张君秋时，却并没有做到视张的孩子如己出，也使得张的孩子对这个继母颇有微词。

爱与不爱的区别，大抵如此，连她自己后来也说，嫁给杨宝森，还真有点爱情，后来在嫁张君秋时，已经是中年人了，就不谈爱了。

谢虹雯与杨宝森是一对患难与共的夫妻，因为他们过于清贫，有时甚至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

但即使处于这样的困境，杨宝森仍然坚持钻研余派艺术，谢虹雯支持他，心疼她，她说：“杨先生一生没有过过一天顺心的日子。”

有一次，杨宝森为了换点钱去观摩余叔岩的演出，把他祖传的烟袋嘴都拿去卖了。

但谢虹雯对此并无怨言，恰是这样嗜戏如命的性格，让她欣赏着迷。

可惜谢虹雯的爱情，短暂得可怜，就在他们结婚后的第五个年头，杨宝森便不幸逝世了，她的爱情，也在那一年宣告停止。

那一年他们的儿子杨珉才不到4岁，谢虹雯既要独自在梨园闯荡，又要拉扯着两个孩子，却并无怨言。

这样无私的感情一生仅此一份，谢虹雯再未给予任何人，虽然她后来嫁与张君秋且相伴终生，但那不是爱情。

如果说谢虹雯和杨宝森是世间最相爱的夫妻，那么她与张君秋则是最平凡的夫妻。

即便没有爱情，也可以相伴余生，世间多少柴米油盐的夫妻皆是如此。

谢虹雯与张君秋的相识缘于戏曲，杨宝森去世的那一年，谢虹雯要去常州演戏，要演的戏目是《怜香伴》。

张君秋名列“四小名旦”，他在舞台上是观众追捧的对象，在生活中也是许多女性观众的宠儿，谢虹雯也不例外。

谢虹雯仰慕已久，恰巧有机会请教学习，一来二去便有了交集，这样的开头竟和当年认识杨宝森时一样，只是此时无关风月。

谢虹雯拿着剧本向张君秋请教时，张君秋告诉她：光看剧本不行，“千学不如一看，干脆明儿改戏，我演一场《怜香伴》，你看看。”

在谢虹雯看来，张君秋的做法十分豪爽仗义，只是这一次，便在谢虹雯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后来她说：“我一直佩服张君秋事业上的成就，正如我妈说的：'给好汉牵马坠蹬，心甘情愿！”

谢虹雯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尽管教她《怜香伴》在张君秋看来只是一件小事，不值一提，可谢虹雯心里记了许多年。

晚年提及此事，张君秋说：“我对她也就这么点'好儿’，这也算积德，她可一直记着这件事，所以，关键时刻可帮了我的大忙了。”

谢虹雯说张君秋教她《怜香伴》，是帮了她的忙，多年后她嫁给他，他却依然说是“帮了大忙”，这对半路夫妻之间竟只是恩情。

她曾清清楚楚地说：我是23岁嫁给杨宝森的，他死那年我才28岁，那时候还真有点爱情。

张君秋

“我嫁张君秋时已经44岁，现在他70了，我已经60了，谈不到什么爱了，我就是佩服他的能耐。”

有没有爱情，另一方是能感觉到的，但张君秋晚年还是娶了谢虹雯，原因很简单，他说：“她救了我的命。”

此话一出，竟让人觉得有些以身相许的意味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是得从张君秋身上说起。

1974年，54岁的张君秋与44岁的谢虹雯选择结合共度余生，张君秋的儿子对此事只是淡淡的一句：父亲晚年续了弦。

在此之前，张君秋曾有过两个爱人，一段婚姻，这是一件匪夷所思又不太光彩的时期。

1940年的时候，张君秋娶了尚小云的琴师赵砚奎的女儿赵玉蓉。

唱戏的和琴师的女儿在一起，看似是十分相配的一对，可是他们之间没有爱情。

张君秋的爱情出现在婚后，他随“谦和社”到上海演出时，遇到了吴励箴时，他此生挚爱只此一人。

他爱上了吴女士，可又对不起妻子，赵玉蓉是个大度的女人，她能够容忍吴励箴的存在。

赵玉蓉和吴励箴共同生活在张君秋的家庭里，倒相安无事，这样在两个女人之间周旋的爱情，颇有些轰轰烈烈。

对于张君秋而言，吴励箴才是那个不可替代的人，就连他的弟子都说：“如果没有她的奉献，也没有我老师在20世纪60年代那样的辉煌。”

可在那段艰难的岁月里，吴励箴早早离了人世，也顺带埋葬了他的爱情，他不光彩的三角婚姻宣告结束。

只是多年之后，他依然还在对儿子说：吴大娘是个很好的人。

张君秋心里有吴励箴，谢虹雯也没有说过爱他，这看起来似乎是很公平的。

中老年人选择结合的原因彼此心知肚明，无非是搭伙过日子，感情在其中是最无关紧要的一个因素。

说起谢虹雯和张君秋的结合，其实非常具有戏剧性，谢虹雯因《怜香伴》结识了他，命运使然，多年后再次相遇，他却十分落魄。

在那一个平凡日子里，谢虹雯的母亲碧云霞在珠市口的一家油盐店里偶然看到张君秋买咸菜。

那个在舞台上扮着花旦，长相俊美的张君秋，似乎与买咸菜这种事情不应当扯上什么关系，如果不是生活所迫，张君秋不该出现在那里。

碧云霞心里油然生出一种凄凉感，回到家中便与女儿谢虹雯说到此事。

正在买咸菜的张君秋自然不知，一段缘分正在慢慢逼近自己，只因碧云霞看了他一眼。

这么大的角儿，家里的油、盐、酱、醋、茶，何曾沾过他的手？谢虹雯与母亲生出同样的感慨。

张君秋谢虹雯夫妇

因为从前与张君秋也有过交情，所以她们娘俩儿在惊讶之余，又商量了一下，决心当天晚上去看看张君秋。

然而，她们进门看到的景象令人大吃一惊，一张用砖搭起的床，上面架了一块门板，张君秋就同自己的老母亲一起睡在这块门板上。

老太太患有糖尿病，还吐血，这样的条件对病人、对全家人都不好，张君秋只是叹气，却无能为力。

谢虹雯因《怜香伴》一事一直念着这份恩情，此时同情心油然而生，更不能坐视不理。

她说：“不行就把老太太接到我们红土店居民楼去。红土店居民楼有个放杂物的地下室，收拾收拾放张床也比这儿宽裕。”

那个时期的张君秋因为“身份”被众人远离，他轻声告诉谢虹雯：“我可是'黑帮’呀！居委会不准收留'黑帮’的家属啊！”

谢虹雯是个坦率的人，她说：“我不知道什么'黑帮’不'黑帮’的，我只知道这是个生病的老太太。”

当年的滴水之恩竟得今日涌泉之报，张君秋听完此语，谢天谢地，感激不尽。

他是个孝子，但他之前的妻子容不得这个身患糖尿病的婆婆，怕传染给她，婆媳十分不合，遇到谢虹雯这样不介意的人，他十分感激。

谢虹雯说到做到，没过几天，便把红土店的地下室收拾干净了，她和张君秋的弟子一起把老太太接过来，两家人一直把老太太伺候到去世。

张君秋忘不了谢虹雯在关键时刻帮的这个忙，逢人提起这件事便说：“她这是救了我的命！”

一来二往之间，两人产生了在一起生活的想法，没有年轻时代那种罗曼蒂克的浪漫史，两个人携儿带女在一起了。

谢虹雯佩服张君秋的本事，她说：张君秋是个难得的天才，是国宝，为了京剧事业，我得保护他。谁对“张派”好，我就对谁好！

因为钦佩，因为欣赏，所以心甘情愿，所以谢虹雯愿意嫁给张君秋。

张君秋总是谦虚地说她夸张了些，他更佩服谢虹雯的为人，遇事果断，头脑清楚，办事麻利。

他说：“她这个人是直肠子，坦率极了。一切都在脸上，一点弯儿也不拐！”

张君秋需要这样的人帮他做决定，1978年，他坚决谢绝舞台，其实也是谢虹雯帮他下的决心。

因为他身体不太好，谢虹雯认为演员应该留给观众一个美好的印象，而不是这样站在台上让观众来怜悯他，所以应该见好就收。

他们在戏曲这条路上，是同路人，谢虹雯对艺术的这份尊重让他自叹不如，是谢虹雯的存在，使得他在这条路上始终纯粹。

在张君秋晚年生活中，谢虹雯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伴侣，没有爱情，也还有唱戏人之间的惺惺相惜。

但作为张君秋的第三任妻子，谢虹雯免不了要被人拿来与前两任妻子做对比。

在张君秋儿子张学浩的记忆里，谢虹雯似乎并不是一个好相处的“继母”，至少她并没有像从前对杨宝森的女儿那样对待张君秋的孩子。

张君秋与前两任妻子生下的孩子比较多，总有一两个孩子生活不那么如意，老父亲张君秋看不下去，也会私下里拿钱补贴他们，偶然被谢虹雯撞见，她也会冷下脸来。

当张君秋的的儿子抱着孩子想要看看爷爷时，在家中的谢虹雯却让楼梯服务员转告他们：家里没有人，叫他们走。

张君秋的孩子说父亲晚年看起来并不快乐，清官难断家务事，那些说不清的事情，大概只有当事人才知其中冷暖吧！

他们二人的的确确在患难时期做到了互相扶持，这已经是世间不可多得的，人都是有私心的，何必过于苛求一个人做到完美。

从“四大须生”之一的杨宝森，到“四小名旦”之一的张君秋，谢虹雯的一生，除了前十几年，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梨园了。

幸运的是，她能自由选择自己的婚姻与爱情，也能有人与她共白头。

不幸的是，白头偕老之人并非从前海誓山盟之人，她这一生的爱情短暂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