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辕门斩子》琐谈

近五十年来，京剧界所流行的《辕门斩子》一戏，都是遵循清末名艺人刘鸿升的路子，或参照高庆奎的唱法而来，谭（鑫培）派《辕门斩子》唱腔反而湮没无闻濒于失传。

　　老年的谭鑫培曾于民初在北京、天津数次贴演此戏，由余叔岩、言菊朋、王庾生等人，分别偷记其新颖的唱腔，真是字斟句酌，十分精彩。

　　谭派《斩子》以巧腔取胜，用嘎调翻高处不多。唱、念与身段，亦均与刘派不同，兹将谭派《斩子》演法略述几个重点，藉窥一斑： 　　首先讲一下杨延昭出场亮相，因六郎是武将，又从穆柯寨战败而归，谭鑫培在【紧急风转撕边】锣经中，快步出场至“九龙口”抓右袖，左手撩蟒，高抬左腿，向左略甩黑三髯（头戴纱帽忌猛甩）变脸亮相。刘鸿升初本亦学谭，因一足病跛，故无法高抬腿亮武式相，故改成双手撩蟒出场一站，今所流行之出场亮相，竟都变成如此了！刘派六郎走至台口念对“山东把阵败【仓切仓】，怒气满胸怀”，转身入帐。谭派则大不一样，六郎走至台口念对“山东把阵败，怒气呀（嗄上去）【仓】（翻上左袖）满胸怀（三字三顿，同时左手掌心朝上向外，里外点三下，然后用力向里抡转水袖，同时右转身，抬右腿，面朝里亮住，入帐）”。

　　杨宗保回营见六郎，谭派比刘派多一句问话：

　　六郎：下跪可是宗保？
　　宗保：正是孩儿。
　　六郎：（含怒咬牙）你下山了？
　　宗保：儿下山了。

后面这两句问答，为一般所无。六郎念“焦孟二将，掌起面来，畜生呐！”一般均念“奴才”，而谭派念“畜生呐”，也嗄上去。

　　再，佘太君进帐后，六郎唱导板、三眼，谭派与刘派词句不同，刘派为“忽听得老娘亲来到帐外，杨延昭下位去迎接娘来”，谭派是“恨宗保把我的肝肠气坏，不由人一阵阵怒满胸怀”，第二句用的是《武家坡》的唱腔。刘派唱“恨不得将奴才斧劈刀开”；谭派是“一椿椿一件件娘请听来”。 　　谭派《斩子》后部见穆桂英，更加精彩。六郎为三军统帅，要顾及身份，不应听见穆桂英来到宋营，就吓得浑身战抖，纱帽歪斜，洋相百出。谭派演法，听说是穆桂英跪帐，略微一惊，左转身以袖护头右手扶椅背，唱“听说是那穆桂英吓得我心中害怕”，并不作十分狼狈相。

　最后，谈一下此戏的下场。今日流行都是接六郎念“焦孟二将”、“歇兵三日，大破天门阵者”。其实这是接演《大破天门阵》的念法。如果不接演下去，六郎应唱四句散板，词为：

　　这一对小夫妻果真胆大，
　　在一旁笑坏了黑红二煞，
　　焦孟将把酒宴后帐摆下（【纽丝】焦赞、孟良推斜门），
　　破天门全仗着女将姣娃。

　　（【尾声】六郎先下，焦、孟随下）现在都用念来收尾，唱四句下场的路子很少见了。

　　（摘自 《剧坛》 1984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