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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先师金少山
2024-07-17 19:34:08作者:吴松岩 咚咚锵
我之所以能拜金少山先生为师,说来还有一段小插曲呢。那时候,东安市场的德昌茶楼和舫兴茶楼,是我们邮局票房中的票友经常去清唱的场所,内行中人也时往参加。

金少山(1890—1948)
我从1937年拜金少山先生为师,成为金氏的入室弟子,迄今已然整整半个世纪了,我亦由青年、壮年、中年进入了耄耋之年。月下灯前,回忆往事,金师对我在艺术上的教诲与扶掖,历历在目,依稀如昨……
结缘梨园 带艺拜金
我于清光绪三十年(1904)生于北京,当时取名叫吴广志。我父亲吴子芳,是个在“羊行”卖羊肉的戏迷,与彼时梨园界的俞振庭、许德义、迟月亭、范宝亭、李永利等人相交甚厚,时常往来。在父亲的熏陶影响下,我从青年时代起,即与戏曲艺术结下了不解之缘。那时,我供职于前门大街的一家邮局。这个邮局原有个由本局职员组成的京剧票房,经常举行清唱、彩唱活动。出于爱好,我亦跻身其中,成为该票房中的一名票友。同好中都说我的嗓音得天独厚,宽亮醇正,高低不挡,加上我对花脸行当的偏嗜,便自然而然地唱起花脸戏来。在票房中,我结识了花脸前辈钱宝奎先生,钱先生铜锤、架子兼精,戏路子很宽,后因嗓音失润专工架子,艺术上规矩方正,堪属上乘。钱先生十分喜欢我,觉得我的嗓音本钱足,极愿教我,我便趁机向钱先生学起戏来。钱先生陆续给我说了《锁五龙》《御果园》《盗御马》等戏,为我日后在花脸表演艺术上的发展和能够拜师金少山先生,打下了一个良好的基础。
我之所以能拜金少山先生为师,说来还有一段小插曲呢。那时候,东安市场的德昌茶楼和舫兴茶楼,是我们邮局票房中的票友经常去清唱的场所,内行中人也时往参加。誉满菊苑的丑角全才王长林的哲嗣王福山,克承父艺之外,更精司鼓,经常到茶楼打鼓遣兴。王先生对我格外垂青,赶上我的演唱,总是不落空地在一旁击节静听。听过几次后,对我说:“你的嗓音,与我的盟兄弟金少山很近似,你若乐意,等金来京时,我可以介绍你拜他为师。”原来,王先生的父亲王长林与金少山的父亲金秀山相交莫逆,王福山与金少山亦契结金兰。我早已葵倾金少山先生的演唱艺术,在向钱宝奎老师学艺时,便经常聆听金秀山、少山父子灌制的唱片,对金派艺术那种叱咤风云、吞吐湖海的风格气势,至为向往。王先生之言,恰合我意,遂拜其为“带道师”,鹄望金少山先生早日晋京。
1937年春,四十八岁的金少山先生由沪上锦衣还乡,以其惊人的嗓音和精湛的表演艺术,轰动了整个北平剧坛。是年11月,在王福山先生的鼎力襄助下,我终于如愿以偿——在同和轩饭庄举行了拜金少山先生为师的仪式。从此,我开始了向金师学艺的生活。
四法课徒 循循善诱
拜师后,金师对我在花脸表演艺术上(包括唱、念、做、打、舞各个方面),倾心传授,要求甚严,教导我要全面发展,不要只囿于一端,既要嘴里玲珑,又要身上边式,决不能“刀枪不入”。我师对我的教授方法,可以归纳为四个方面——熏、教、博、演。兹择要简述如下。

金少山生活照
一、熏:我初入师门,我师对我说:“你是带艺投师,必须把过去所学的唱法、演法全忘掉。”还要求我“先不要听其他花脸的演唱”,叫我多听多看他演戏和说戏、吊嗓。因此,在一个时期内,基本上没有正式教我。依照老师的要求,凡其演出,我每场必到,台上台下观摩学习我师的化装、勾脸、扎扮、表演等。特别是遇有久未演出或新上演的剧目,我师在和文武场说戏的时候,以及他每次临去戏园前在家和胡琴试嗓的时候,我更是如饥似渴地在一旁悉心聆听和细细咀嚼。这对我日后向我师学艺起到了有例可循、有据可依的作用。为了掌握好金师的表演气质,我对老师的日常生活细节,如待人接物、谈笑举止等,也都注意认真观察,潜心琢磨。对我师这种“熏”的教授方法,我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日渐深化理解的,我师叫我忘掉过去,是为了让我专心学习;叫我观摩他的演出,是为了让我通过耳濡目染而渐窥奥秘。这对我日后向金师学戏和舞台实践,裨益匪浅。
二、教:这是我师传艺的关键所在,也是我学习金派艺术的重要一步。我师传艺的具体方法大致分为:整教细磨,散教而重点加工,有针对性的画龙点睛,以及演出前细心叮咛,演出后正疵提高等。通过学艺,我深深地体会到我师对艺术精益求精,对弟子认真负责。
按照先“熏”后“教”的方法,当我师认为我基本上达到了“熏”的要求时,向我传授了第一出戏——《探阴山》。这出戏,我师是按照整教细磨的方法展开的,前后共用了七十余天的工夫。在教唱腔的过程中,我师不仅小声教唱,大声示范,且亲自打鼓,为我找尺寸和劲头,并告诫我“别傻唱,要唱出戏情人物。要声情并茂”。例如,闷帘〔二黄导板〕“扶大宋锦华夷赤心肝胆”一句中,“扶大宋”的“扶”字,拔高而起,引出“大宋”二字,蓄足声势,将“锦华夷”三字铺平,然后豪迈地唱出“赤心肝胆”,表现了包拯威严刚正的性格特征。〔回龙〕“为黎民无一日心不忧烦”一句,在干净明快的节奏中,唱出“为黎民”三字。“黎民”的“黎”字,虽然是个高音,但要唱得高而不暴;过板之后,顺势而下,唱出“无一日心不忧烦”,强调在迂回宛转的行腔中突出人物此时此刻的忧虑和烦闷。“烦”字的尾腔落在眼上,亦是与众不同的。接下来,转〔原板〕的第一句“都只为那柳金蝉屈死的且惨”,“柳金蝉”的“蝉”字,在过板后,用了一个长拖腔,一拖(腔),一闪(板)、一甩(腔),显得既庄重又俏皮,从而强调了柳金蝉在剧中的重要性。第二句“无凶手诬枉了年幼的儿男”的运腔,听起来新颖别致;“我且到望乡台亲自察看”一句,末尾“看”字,用了一个长拖腔的大颤音,这在一般的花脸唱腔中是鲜见的,接着又化用了一个近似老生的迂回闪板的大腔,揭示了包拯要察明此案的坚定而迫切的心情。接着,顶板唱出“又只见小鬼卒、大鬼判,押定了屈死的亡魂,项带着铁链,悲惨惨,阴风绕,吹得我透体寒。”这句开始是垛着唱,“阴风绕”之后,通过一个胡琴的小过门,闪板之后,过渡到一板一眼,接唱“吹得我透体寒”,用了一个低回宛转的尾腔收住,使人联想到阴山的肃然可惮的景象。这段唱的变板方式,是金派独有的。我师对我说,这几句是这一大段唱的“务头”(即画龙点睛之处),要唱得干净利索,不能拖泥带水,又要似断若连,做到声和情的紧密结合。实际上,这是我师“扔着唱”的突出范例。在包拯和柳金蝉对唱时,包拯唱的〔二黄散板〕“苦苦地哀告我,你有什么仇冤?我问你的名和姓,家住在哪县?”,在音域的高低跳跃上,有着鲜明的对比。“有什么”是一个高腔,表现了包拯体会到柳金蝉迫切伸冤的心情;“我问你的名和姓”的“我”字,运用了一个急转直下的坠音,声音从强到弱,节奏从紧到慢,充分表现了包拯既亲切又同情地安慰柳金蝉,促使她及时说出真情,以便为她伸冤的心情。这一高一低一坠,显示了金派唱腔细致入微的艺术魅力。
在教授唱腔的同时,我师还一招一式地给我细抠了剧中的每一个身段动作。例如,包拯上“望乡台”的上和下这样一个小动作,我师都在八仙桌上为我示范,直到我掌握了为止。在包拯的脸谱勾画上,我师更是手把手地教我。金派包拯的脸谱,月牙儿是扁长方形朝左的,像个虎头,以突出包拯的威严。我师在勾画这个脸谱的用彩上,也与众不同。如,在面颊部位上,是用手揉,上黑下淡,内衬淡红,显得肤色逼真。另外,这出戏,我师还在不影响表现剧情人物的前提下,教授了我几种不同的唱法、念法,以便针对嗓音痛快与否、时间长短等而灵活使用。我师灌制的两张《探阴山》唱片,就采用了两种不同的唱法。
这出《探阴山》,我学得扎实,体会较深,模仿近似。记得一次,师母在里院听见我吊嗓,误以为是我师在吊嗓,工夫一长,怕他累坏了身子,忙派人过来劝止,及至知道是我唱的,才发觉我的噪音和唱法,与我师浑然如一,便大加夸奖,鼓舞我再接再厉。
太平唱片公司曾灌制过一出《白良关》的唱片,我师唱老黑尉迟敬德,我唱小黑尉迟宝林。为了灌唱片,我师除去单独教我唱念外,还特别在与文武场对唱儿时,更进一步面对面地教我唱念的技巧和尺寸的掌握。例如,小黑唱的〔散板〕“我要认天伦”中的“认”字,腔儿是一个小迂回,而老黑唱的〔散板〕“不该阵前你认天伦”中的“认”字,却要唱两个小迂回。我师讲,这是小黑迫切相认,老黑怀疑质问两种不同的心情,不能含混。
尔后,我又次第向金师学了《御果园》《刺王僚》《黑风帕》《断密涧》《草桥关》《五台山》《大回朝》《渭水河》《阳平关》《大·探·二》《坐寨盗马》《断后龙袍》等戏。在这些戏中,我充分感受到了金派艺术的博大精深,真体内涵。不只唱念重要,如笔运千钧,力透纸背;就是微末细节,也如狮子搏兔,全力以赴,给人一种自成馨逸的美的享受。试举数例,聊作解析。
《草桥关》姚期上场的〔引子〕“终朝边塞镇胡奴,扫尽蛮夷定山河。”后句“扫尽蛮夷定山河”,一般的念法是平腔直调,而我师则在“夷”字和“山”字上匠心安排——“夷”字往下一落,腔圆字正,显示出对敌人非常藐视的大将风度;“山”字先扬后抑,稳如磐石而又迂回地引出“河”字,体现了姚期的威严气势和对国家的忠心赤胆。
我师在唱腔中对鼻音的运用,亦是十分考究的。最早以鼻音擅长的花脸演员是穆凤山,后来的净角为博得掌声,无不喜用鼻音;但他们的用法与我师是不同的。一般的鼻音用法,就是憋气、耸鼻,千篇一律,极少变化,我师运用鼻音,是利用头腔、胸腔与鼻腔共鸣的科学发声方法,使之与人物感情紧密结合,听起来自然、流畅、和谐,克服了老一辈使用鼻音的沉闷和单调的缺点。例如,我师在《阳平关》中扮演曹操唱的几段〔西皮散板〕中,像“学韩信在九里山把令旗摇”的“令”字、“莫不是常山的赵子龙他又来了”的“龙”字等的鼻音运用,就是典型的范例。
我师在唱腔中转换板式亦有独到之处。例如,一般的转板是在上句,而我师在某些戏中却将转板挪在了下句。既突出了人物当时的思想感情,吻合花脸角色的粗犷性格,又能在大气磅礴中显露出唱腔的玲珑俏皮,一气呵成。
花脸演员一般要具备表现盛怒时“哇呀呀"的啸音和表现欢快时“呵呵哈哈”的笑音,我师于此不但驾轻就熟,而且还将其糅进唱腔中,倍觉新颖别致、婀娜多姿。例如,我师在《御果园》尉迟恭唱的〔二黄散板〕“数九天亚赛过三伏的天”一句中,将“哇呀呀”糅进“亚”字;在《断密涧》李密唱的〔西皮流水〕“宫娥才女解袍带,颠鸾倒凤好不快乐哉”一句中,将“呵呵哈哈”糅在“凤”字后等,都是金派的独创之处。
我师所勾之脸谱,掌握了脸谱艺术的性能,塑造人物形象,别具一格,风靡一时。例如,《坐寨盗马》的窦尔墩脸谱,从深蓝变为淡蓝(蓝灰)膛子,不但色彩鲜明,而且突出窦尔墩当时的年龄(窦当时已五十余岁);《断密涧》的李密脸谱,画老眼窝,勾单眉子,填紫膛子,一反一般的近似魏延的勾法,更适用于挂苍满的李密;《取洛阳》的马武脸谱,勾绿膛子;《下河东》的欧阳芳,勾鸟眼瓦;《锁五龙》的单雄信,勾连环双套的鼻窝;《牧虎关》的高旺,勾下仄上腴的曲锋眼瓦……这些勾法,都是我师根据人物的性格.以独特的艺术见解,匠心独运,自成宗派的。
三、博:“博”指的是博采众长,化为己用。在我学习金派经过“熏”的阶段,转入亲承教诲之后,我师又对我说:“除去跟我学戏以外,你还应当多听听其他流派其它行当的演唱,以利借鉴。”我初时不懂,后来慢慢地悟到:一个流派的形成,除要继承本行当的优秀表演艺术以外,还必须要借鉴、吸收其它行当,以及兄弟剧种、姊妹艺术的菁华。我师颇有老谭(鑫培)“逮着谁学谁”的精神,在其唱腔中机动灵活地糅进了不少老生、小生、青衣等行当的旋律,妙然无迹地与花脸唱腔融为一体,令人叹绝。例如,《探阴山》中包拯唱的〔二黄原板〕“一殿一殿我哪得安然”,“安然”二字,就是吸收了老生《搜孤救孤》中的“来年必定降麒麟”中“麒麟”二字的行腔,宛转动听。又如,《阳平关》中曹操唱的〔西皮散板〕“休要放走那老英豪”,“英豪”二字,就是吸收了老生《空城计》中的“请上城楼听我抚琴”的“抚琴”行腔,洒脱酣畅。再如,《渭水河》中姜子牙唱的〔西皮原板〕叫散时的尾腔“拉八百单八步住了车辇”,“辇”字的拔高,就是吸收了小生的唱法。
此外,我师还从绘画、曲艺甚至花鸟、烟壶中吸取了诸多艺术营养,为其所用,成效斐然;并多次教导我要尽可能地扩大自己的艺术视野,提高艺术鉴赏和修养水平,多多练就“戏外之功”。
四、演:我师认为我学戏有了一定基础后,遂主动提出让我在其领衔的“松竹社”效力演出,以便在我的艺术实践中,再对我进行具体的指点和有针对性的加工。
为了演出,我师还将我的原名吴广志易为艺名吴松延,取“松柏延年”之意,后因戏报将“延”误植为“岩”,以讹传讹,欲改不能,“吴松岩”反而成了我今天的正名。我在我师班社中“效力”达两年之久,经常为师“挎刀”和唱“帽儿戏”。先后演出了《探阴山》《五台山》《大回朝》《探皇陵》《断后龙袍》《渭水河》等剧目。每次演出前,我师都叫我将戏中的重点场子重新走一遍,有疵即正,直到他满意为止。兴之所至,他还亲手为我勾画脸谱。
记得一次,我与黄邦序、梁小鸾合演《大保国·探皇陵·二进宫》,由于我的嗓子特别痛快,又加上黄是位女须生,双方出于友谊般竞赛的心理,我们竟唱到了“乙字调”。那天,恰好电台播放实况录音,被我师听见。碰到我后,我师说:“调门不能太高,要落下来,要唱本音。”经此教诲,我逐渐体会到我师是叫游刃有余地发挥唱念技巧,否则会出现夯气、憋气、横音,反而削弱了剧中人物的表现力。所谓“好酒不暴,醉而不倒”,如果唱念形成了吃力、恨劲、蛮喊的现象,那还有什么艺术价值可言?这也是我师常常教诲我的艺术真谛。
十全大净 万古流芳
我师金少山创始的金派艺术最突出的特点,是综合花脸唱、念、做、打的表演艺术而全面发展的一个流派。他是花脸行当中一位名副其实的文武昆乱不挡、唱念做打皆精的全才。他将花脸的分工界限予以突破,熔铜锤、架子、武花于一炉,并凭藉自身的天赋歌喉,把前辈宏厚凝重和高亮玲珑的声腔特色结为一体。承前启后,蔚为大成。
我师能戏多,戏路宽,演来出色当行,精彩绝伦。我师的演唱,发声科学,气出丹田,控制有方,嗓音震山撼月而自然流畅。尤其头、胸、鼻腔共鸣结合默契,再加上他那膛音、虎音、立音、炸音、浑厚音及宽亮圆润的音色,真可谓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在运腔上,我师一改昔日花脸平铺直叙、见棱见角的唱法,巧妙地将鼻音、颤音、擞音以及扔、耍、闪板等技巧融入唱腔,如水流花放,妙境天成,使人感到入耳清新。
我师的念白,吐字清楚,节奏明爽,把艺术化的语言,融为口语化而传达丰富的感情。无论是韵白、京白、地方白或是“风搅雪”的念白,都富有音乐感,与金派的唱工合为一体。
我师的武工,也有深厚的基础。虽不以武戏自诩,但是《取洛阳》的大刀、《黄一刀》的朴刀、《闹江洲》的双斧、《霸王别姬》的大枪,舞来身手矫健,俏帅凝炼,兼而有之。
总之,我师以冰雪聪明的艺术才华,刻意求工的磨砺精神,拓展了京剧花脸艺术的新天地,形成了自己的“金(少山)派”。若综论其艺术成就和造诣,余老友翁偶虹先生赞之为“十全大净”,可谓恰到好处。

吴松岩与恩师金少山合影
1948年,我赴沪演出。临行前,我来到我师家与其话别。金师对我谆谆叮咛,并嘱咐我若有事可找他在上海的朋友襄助……料不想,此一去竟成了我与恩师的永诀!是年8月13日,我师在京溘然长逝,享年59岁。讣告遽闻,身在异地的我惊恸欲绝,自恨分身无术,只得遥望昊天,恭慰师灵。最可叹,我师去世时,正值解放前夕,若等到解放,亦不致于默默地离开了我们。
作为金师的入室弟子,我愿趁我晚晴之年,将我所知所会的金派艺术毫无保留地传给下一代。为振兴繁荣京剧事业,聊尽绵薄;并愿金派艺术,万古流芳。金师九泉有知,亦当瞑目含笑。(吴炳璋、张景山 整理)
(摘自《戏剧报》1986年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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