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兰丨艺兼马麒精研余 融会贯通独一帜——追忆童祥苓爷爷

2024年12月2日下午5时28分，京剧表演艺术家童祥苓先生在上海瑞金医院逝世，享年89岁。这位红遍大江南北的“杨子荣”，也是我景仰已久的老生前辈，特别是在接触学习马派艺术之后，更想找机会登门拜访怹。

记得那是2019年农历正月初六下午，在上海京剧院顾亮仁兄的联系下，我来到童祥苓爷爷位于长宁路的寓所。顾亮哥怕我找不到，还特意发了小区及单元门口的图片，给我查了导航，并提前来到童爷爷家等我。
一进门，童爷爷的爱犬来福就扑了上来，刚套好的鞋套也被它咬了开。张南云奶奶亲切的问我怕不怕狗，并对来福说“你热情过度”，把它轰到一旁。看着这只斗牛犬憨态可掬的样子，我也忍俊不禁。没想到第一次拜望这位大艺术家，怹家中的场景竟是这样温馨有趣。

二老十分热情的叫我坐下，童爷爷听说我也在学马派很高兴，我向爷爷提出了此次来访的另一目的，想请怹谈谈和马连良先生学戏的故事和怹的艺术经历，回去之后写一篇专题发在“马研会”公众号上。童爷爷听后笑呵呵的接受，便从马派精神开始给我讲起。
在怹的讲述中，我第一次得知，使用“蜜丝佛陀”油彩代替传统的粉、胭脂扮戏是马连良先生首创，马先生在六七十年前就已经开始研究舞台的“光学”了。童爷爷说，马派的精神就是“求新”，中西结合，在京剧界马先生是第一人。

童爷爷还特别提到马先生的“因材施教”，怹每到马先生家，李慕良先生操琴吊嗓，马先生准让怹唱“十八张半”。童爷爷拜了周信芳先生之后，马先生不但没有责怪，反而给童爷爷说了《盗宗卷》和《问樵闹府》两出戏，而《问樵闹府》正是余叔岩先生每演马先生必看的。

怹给我讲马先生《盗宗卷》的圆场推磨，讲《杀驿》的“眼睛”叫锣鼓，讲马先生给怹改《南阳关》下场的小圆场，跨腿踢腿涮蟒亮相。还讲怹唱《杀驿》时改灰官衣、甩发，抢背进桌子。怹说在创造杨子荣时，是以余派为基础，融入麒派的表演，马派唱腔的流畅和帅。
老爷子丝毫没有架子，边吃着花生边给我们讲，还招呼我们一起吃，张南云奶奶更是和蔼可亲，端来亲手炖的银耳羹。由于童爷爷血糖高，只能看我们吃，张奶奶对童爷爷说：“我给你搁点盐？”童爷爷笑而不语，继续津津有味的吃着花生，张奶奶说“你吃花生吧”，说完我们都笑了。奶奶还说我说话的位置高，爷爷说北京人说话位置就是高，“哪儿去？玩儿去！”奶奶接着说，“不像上海人‘白相’。”二老说这番话的时绘声绘色的样子，让我们不禁哈哈大笑。感叹爷爷奶奶的风趣幽默，也赞叹二老相濡以沫的恩爱。

听童爷爷一直聊到5点多钟，怕二老累着，我们便先行告辞。我提出想请爷爷在本子上赐教几句话，怹给我写下“继承老艺术家为京剧发展不断进取的精神”这18个字，并笑呵呵的跟我们照了相。张奶奶当时正巧在接学生的电话，没能一同合影。

回京后我将童爷爷的讲述整理成文字，写了《马门弟子：童祥苓》一文。之后除2020年夏天外，我便一直没再去上海，因此也没能再到童爷爷家。但时常在网络上看到爷爷说戏谈天的照片及视频，前几日还看到怹在病房研究《沙桥饯别》的唱腔。
我认为童爷爷一生一直在不断研究，从青年时出于想了解马先生为何与众不同，了解马先生的想法而拜师，到晚年改动研究《野猪林》“大雪飘”的唱腔，怹也把“求新”贯彻了一辈子。童爷爷的艺术风格既有余派的筋骨及韵味，也有马派的潇洒和自然，还有麒派的真实与张力，并结合怹自身的特点，融会贯通，独树一帜。

2号下午，我在课堂上教授学生唱“今日痛饮庆功酒”，还带他们观看了童爷爷的电影片段。当时心里还想，寒假若能去上海，一定要找机会再去看望童爷爷，不想下课路上便看到噩耗……

望张奶奶节哀保重，敬爱的童爷爷一路走好！难忘您的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