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艺术档案 · 戏曲——扬剧“女花脸”任桂香

“你们不要争来不要抢，征西帅印交与我七娘，我此去三关不带千军和百将，只要焦孟两个侄儿和文广……我定要活捉王文把贼寇杀、杀、杀杀杀杀杀杀全杀光，胜利捷报一日三传到百虎堂”，这是著名扬剧表演艺术家任桂香在《百岁挂帅》中饰演杨七娘，请战时演唱的一段脍炙人口的唱腔。因为任桂香成功地塑造杨七娘，被剧作家吴白匋誉为开创了扬剧“女花脸”行当，其创造性地改造的【大陆板】唱腔也受到专家和戏迷们的好评，成为“任派”典型性代表唱腔。
任桂香，扬州邗江方巷人，原姓卜，1928年生于上海四卡桥，迫于生计，九岁时拜当时红遍上海滩的扬剧名家筱巧云为师。任桂香嗓音清甜、扮相秀丽，又因其相貌与师父酷似，深得师父的喜爱，便随了师父的名字，叫“小筱巧云”。

不久上海“抗战”全面爆发，为避战祸，任桂香随家人返回原藉，但兵荒马乱的年代，走到哪里都是饥寒交迫、朝不保夕。半年后与家人重回上海。熟料，筱巧云已然谢世，任桂香从此如同失群孤雁，更名为“筱桂香”，每天穿梭于南洋桥维扬大舞台等场子跑龙套、演小角色。通过数年四处求学以及个人的勤学苦练和不懈努力，从娃娃生、小旦，再到二路角色，后来终于挂了头牌，成为台柱子。她演出的《安寿保卖身》《洋烟自叹》《打面缸》《临江驿》《桃花女》《孟丽君》《红鬃烈马》《吴汉杀妻》《陈琳与寇珠》等一出又一出剧目，在观众中影响深远。
任桂香是一位锐意进取的扬剧艺术改革家，她除了演出本剧种传统剧目，还大量移植改编上演了许多其他剧种的看家戏，丰富了扬剧的演出剧目。她看到扬剧旦角武戏，尤其是大靠戏几乎为空缺，遂聘请固定的京剧武戏老师传授武功，并将武戏引入扬剧旦行，成为扬剧界第二个扎大靠的女艺人。其演出的《穆柯寨》《擂雷战金山》《三请樊梨花》等剧，是扬剧早期的代表剧目。
十八岁的任桂香花开艳丽，光彩照人，以唱做俱佳、文武并重为特点，成为红透上海滩上的角儿。婚后，她随夫姓任，从此夫妻俩双挂头牌，辗转于上海、江苏、安徽、浙江等地进行流动性演出。1950年左右来到扬州地区演出，恰逢新中国的“戏改”运动。任桂香真切地看到旧艺人在新社会地位得到提高，被人尊重，于是积极配合“三改”运动，加入苏北实验扬剧二团，后更名为扬州市人民扬剧团（即扬州市扬剧团前身）。1954年任桂香在《真假新郎》一剧中饰演胡秀英，作为展演剧目，参加在上海举办的首届华东地区戏曲观摩演出大会，获得演员奖状。会演结束后不久，任桂香奉调来到刚刚组建半年的江苏省扬剧团。
江苏省扬剧团在创建之初，已是名家荟萃，有高秀英、华素琴、王秀兰、周小培等。任桂香只身来到省扬剧团，演出《秦香莲》等剧，凭借唱腔灵巧委婉动听，人物刻画深入细腻，得到行家一致认同，任桂香以自己的实力在省扬剧团站稳了脚跟，成为剧团当时最具票房号召力的旦角之一。

在省扬剧团期间，是任桂香政治生命与艺术生命的盛年时期。正是花开逢春，风光无限。她先后加入中国共产党，出席全国“群英会”，被评为全国劳动模范。任桂香以十二万分的热情和才智投身于艺术创作当中，塑造了一个个栩栩如生的舞台形象，令人难忘，音犹在耳。

1956年江苏省扬剧团首次赴上海演出，任桂香演出《劈山救母》一剧，【梳妆台】唱腔刚张口，便得到观众雷鸣般的掌声。岁月流逝，渐行渐远，已故扬剧音乐人陈大琦曾经回忆起《劈山救母》演出盛况，感叹不已。“能把扬剧【梳妆台】张口就唱个满堂彩，迄今为止只有任桂香一人。”
1957年根据高淳东坝乡人民抗洪救灾事迹创作的现代扬剧《防汛英雄》，是任桂香出演的首部现代戏作品。此前省扬剧团曾经实验性地演出过《罗汉钱》《三里湾》等多部现代作品，由于演员受传统表演程式束缚，在角色创造方面受到很大限制，而任桂香擅于刻画人物，守成规又不墨于成规，她不受行当约束，将其它艺术门类中适合自己的部分拿来使用，成功创造出村支书陈秀华这位当代抗洪女英雄的舞台艺术形象，在江苏省首届戏曲观摩演出大会上得到一致好评，并荣获“优秀演员一等奖”。
1958年根据电影《羊城暗哨》改编创作演出的《209号》，是任桂香又一部成功的扬剧现代戏作品，她在剧中饰演女特务八姑，弯弯的柳叶细眉，波浪卷发和紧致的旗袍，百媚千娇、风情万种。该剧在苏北地区演出，观众好评如潮，即使在苏锡常和上海地区演出亦是一票难求。此后，任桂香还在大量现代戏作品中，成功地塑造出各种各样性格饱满的现代人物形象，如《女会计》中的李秀英、《红嫂》中的红嫂等。

其实任桂香不只是擅于塑造现代人物，在传统戏中的表现更是活灵活现，塑造的《百岁挂帅》中的杨七娘、《碧血扬州》中的李夫人、《三女审子》中的三夫人、《陈英卖水》中的柳兰英、《审土地》中的刘翠娥等舞台形象，作为扬剧经典人物，至今传唱不绝。
《碧血扬州》创作于1958年，该剧取材于抗元名将李庭芝的真实故事。任桂香饰演的李庭芝夫人，全剧只有《逼写》一场戏，但任桂香却成功地塑造出刚毅不屈的李夫人舞台艺术形象，令人拍案称绝，特别是她革新、创造的【大开口堆字联弹】、【数板】（后称【新数板】）及【汉调】等曲调，已经是扬剧声腔宝库中的传世经典，《碧血扬州》也成为“任派”代表性剧目之一。同年，在扬剧里程碑式剧目《百岁挂帅》中，任桂香饰演的是威猛果敢、性格豪放的杨七娘郝凤英。她在设计人物时反复琢磨、认真研究，认为要从七娘的身上看到七郎的影子。于是，大胆地吸收和借鉴了京剧武二花甚至是花脸的身段，将适合七娘性格的那个部分拿来。其创造的一段【大陆板】唱腔受《解放军进行曲》旋律启发，一连用了数个“杀、杀、杀杀杀杀杀……”来表达七娘杀敌决心，唱腔节奏感强烈，更突破传统扬剧曲调的局限和约束。可以说，任桂香塑造的杨七娘这个角色，无论是表演，还是音乐创造都有极其鲜明的个性特点。

在江苏省扬剧团最鼎盛时期，任桂香与高秀英、华素琴、房竹君、张玉莲、陈立祥、林玉兰、蒋剑峰、蒋剑奎、杭麟童等人同挂头牌，号称“十大头牌”。陈大琦曾撰文系统介绍任桂香唱腔的形成与特点，并多次提出“扬剧有‘任派’”的论点。任桂香先后任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江苏省戏剧家协会理事、江苏省扬剧艺术研究会理事。

1978年，任桂香正式调入江苏省戏剧学校扬剧科任教师，凭着精湛的舞台艺术和丰富的教学经验，培养了很多年轻扬剧演员，为扬剧的薪火相传继续发光发热。任桂香的一生献给了扬剧，留下丰厚的遗产，为江苏省扬剧团和扬剧事业发展做出不可磨灭的贡献。

作者简介：彭林刚，京昆乾旦，扬剧史学研究者，国家一级演员，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江苏省戏剧家协会会员。现任江苏省演艺集团京剧院党支部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