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伟“明晰自我优势才能坦步未来——在纪念越剧改革80周年暨袁雪芬诞辰100周年研讨会上的发言”

2022年8月1日，致敬越剧改革80周年研讨会暨袁雪芬诞辰100 周年纪念在越剧故乡绍兴举行。该活动由中国戏剧家协会、上海市文联、浙江省文联、绍兴市人民政府主办，《中国戏剧》编辑部、浙江省戏剧家协会、中共绍兴市委宣传部、绍兴市文化广电旅游局、绍兴市文联、嵊州市人民政府承办。
越剧作为近代发展起来的新兴剧种，不仅艺术实力和发展速度令人惊叹艳羡，分析其产生这般艺术发展奇迹的原因更是富有启示性，对思考越剧在今天如何发展极有启发意义。        

从嵊州的民间艺术到勇于走进上海，从上海铩羽到理性盘点后再入洋场；从沪上立足到艺术在两个“乳娘”哺育下精进，从男班艺术定型为女子越剧，进而又具有男女合演的灵活性。其实，重要的是这种变之所以有价值和活力，恰恰体现为审美价值和时代风尚共同营造的艺术品貌，体现了时代、审美、观众的期待和渴望，从而也铸就越剧艺术价值和强盛生命力。因此，越剧才会百年以来不断出现丰富多彩流派，留存数不胜数的剧目经典。如果让我总结百年越剧发展经验，那就是做到了既随时代发展不停完善，却始终葆有独特生气，又能在发展中时刻守住独特生机。当然，越剧发展始终注重在观众口味基础上形成艺术家吸引力与经典作品生命力密不可分;这同样是剧种存在和发展的根本支撑。        

历史的经验值得汲取，当下越剧在新时代的传承发展同样不能背离这些规律。     

应看到，越剧的文化环境和审美特质在中国戏曲中是独特的，一方水土成就一方戏曲，因此无论是过去的壮大，还是现在的发展，恐怕都首先要在审美特质上不离盛世和名家奠定的审美品格、艺术风范，凸显属于自己的艺术生气、摄人灵气。这个生气与灵气我觉得有艺术气质上的婉转柔美，有讲述风格上的曲婉动人，有表演方式上的柔美绮丽，有声腔表达上的清丽多姿，有舞台展示上的静雅质朴；当然，也还有沪、浙两地越剧虽同根同源，但发展土壤不同，环境与观众差异形成的气韵各异。这些恰恰是属于越剧特有的综合气质，也是区别于其他江浙姊妹艺术，最能显现越剧审美标识，最能吸引观众瞩目神迷的动人之处。应自信坚守越剧的个性，就是越剧独特之长。  

当然，时代在变，越剧也要变，但变的原则是不能背离审美和文化特质。否则，变是短视的也就得不偿失，并最终难以成功。这些年一些越剧的实践，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的个例，都证明了这一点。

守个性、葆本色，并非抱残守缺。新生活新内容，包括新一代的艺术家都是要在发展中守正，在创造中传承的。因此，创造追求、创造手段、创造选题，既要有开创的魄力，但背离不了越剧审美规律这个不可抗拒的束缚和原则。处理得当才会产生追随时代的艺术出新，实至名归产生有效积累传统，产生越剧发展的催化效果。       

首先，我觉得越剧抓住时代机遇首先要在艺术展位上有明晰的自信坚守。同样抒写新生活、新人物，盲目追求金戈铁马的恢弘、壮阔，恐怕就不如聚焦普通人与平凡中崇高，写小而见大，聚焦平凡而彰显美好，这样更具有艺术表达之长与感染力。须知，一个艺术风格越鲜明的剧种，艺术的成熟和完整同时也就会形成某种“个性”，这种“个性”得与失是相辅相成的。百年来女子越剧的精美温柔固然应该突破，但若突破违背艺术的规律，其效果不仅会捉襟见肘，则只会丧失优势变得得不偿失。       

其次，越剧不能削弱地域文化铸就的审美优势。越剧审美是中国戏曲各剧种中最独特、最完整的成熟表达之一。越剧的肇始晚于一些江浙地方戏，发展过程则幸运得到话剧、昆曲等写实、古典艺术的沁润改造，因此，其最终体现的艺术风貌是发展的必然，也是审美的高光显现，所以才能短短百年蔚为大观。新的题材和人物要在传统上突破，但这种突破不应以退化和牺牲越剧审美高度而作为代价，反而应在越剧审美已经成熟和系统化的基础上，创造新剧目、新创造的新审美强度。理想目标是使传统越剧审美成色不减，甚至能够焕发更强烈的创造智慧和精彩审美表达。这才是后人对前人的敬畏，也是后辈应具有的艺术责任！        

再次，不应简单丢弃传统流派的艺术影响，不要轻视越剧表演艺术的创造力、感染力。表演艺术的本质是依靠优秀演员来予以表达的，流派是艺术成熟阶段的艺术含金量的亮丽显现，是财富不是负担。当下现实中，遗憾的是我们经常忽视这两个宝贵财富的存在与发扬，甚至往往不自觉把艺术对观众的吸引和对演员的发挥承托，自觉不自觉地忽视和弱化。这普遍造成，本来观众就陌生的新故事、新人物，往往更加失去原本可以用艺术欣赏的亲和力丰富的固有优势。长此以往，不但新的创造与探索会因为艺术含量稀薄和低配而疏远观众，同时，甚至会形成每一次都是重新起步的笨拙演员创造历程，因为没有传统支撑，放弃表现经验优势承载，而形成表现障碍与审美阻隔。        

总之，越剧和其他戏曲剧种一样面临着大好的政策与发展机遇期。但真正形成发展和焕发新意，恐怕首先还是要明确自己的个性与优长。

切记：不知自我生气何在，怎会前行生机到来？
（崔伟：中国戏剧家协会分党组成员、秘书长、一级巡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