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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明捷:谈谈旧戏班那一套

2023-09-26 21:04:09作者:故纸上的梨园
国家剧院团在五十年代到六十年代初,确实曾显示出相当多的优越性,京剧艺人在结束了为衣食而劳碌奔波,为名利而激烈竞争,一切都由组织包下来,可以安心从事艺术活动之后,焕发出了很大的积极性。
新中国成立后,在国家所有制的京剧团体里,经常听到一句话:“不要搞旧戏班那一套。”这是一句批判、否定的语言,凡是不好的,影响剧团政治活动的、业务建设的、痪散组织纪律的……自然都是旧戏班那一套。

国家剧院(团)在五十年代到六十年代初,确实曾显示出相当多的优越性,京剧艺人在结束了为衣食而劳碌奔波,为名利而激烈竞争(甚至倾轧),一切都由“组织”包下来,可以安心从事艺术活动之后,焕发出了很大的积极性,那时京剧舞台的繁荣,即可证明这一点。

但是,从六十年代中期,国家统办剧团的各种弊病逐渐显露出来。到了八十年代,毛病越来越多。目前,简直有点办不下去了。京剧界频呼危机,全国皆然。人们经过认真思考,得出了近乎一致的看法:致使京剧危机的原因很多,但最主要的,却不在于艺术本身,而是我们国家现行的京剧团体的结构体制、管理方法与我们的社会生活、改革与开放的趋势,以及京剧艺术的发展规律,越来越不相适应了。

于是,我想起了旧戏班那一套,很想对那一套来一番再认识,看看是否还有某些合理之处?在社会主义初期阶段,是否应该把它全部扬弃,它的结构体质和管理方法。还有没有借鉴、采纳、吸取之处?
扶风社演出《串龙珠》
扶风社演出《串龙珠》

从1790年四大徽班进京,京剧形成,发展的速度和达到的水准是惊人的,做为一种表演艺术形式,它的发展不可能没有一个组织保证,这个组织,就是戏班。假如京剧戏班的结构体制、管理方法都是不科学,不实际的,京剧显然不可能发展到今天这样的规模和高度。

我们今天所说的旧戏班那一套,主要是指从谭鑫培开始的主演挑班制,这是大约在本世纪初形成的。这时,京剧艺术,特别是它的表演艺术,已经发展到了非常成熟的阶段,演员成了京剧的中心,对观众来说,看戏与看“角儿”几乎同义。谭鑫培之后,旦角梅兰芳、程砚秋、尚小云、荀慧生;老生余叔岩、高庆奎、马连良;武生杨小楼;花脸金少山;小生叶盛兰等继起挑班演出,主演挑班制逐渐成为京剧界统一的组织体制。

同是主演挑班制,北京和上海、天津、东北各地又有所不同。
马明捷:谈谈旧戏班那一套

北京的戏班和剧场是分离的,戏班是戏班,剧场是剧场,戏班到剧场演出,是由演出商在中间承办的。

北京的戏班一般是一至两位主演挑班,挑班的主演又叫挂头牌的“角儿”。若一位主演挑班,逢演出,必由他唱大轴,若两位主演并挂头牌,二人轮流唱大轴和倒第二,或合演大轴。在宣传广告上,挑班主演的名字用最大号的字横着写,俗称躺着的。头牌之下,还有挂二牌的“角儿”,也是主要演员,是主演的主要辅佐者。演出时,他或者唱倒第二,或者在大轴和头牌“角儿”唱对儿戏,戏班里说给人家“挎刀”的,即指他们。一般情况下,旦角挑班,便由老生“挎刀”,如梅兰芳与王凤卿、余叔岩、言菊朋、奚啸伯;程砚秋与谭富英、王少楼;老生挑班,多由旦角“挎刀”,如马连良与黄桂秋、张君秋、李玉茹,余叔岩与程砚秋等。二牌演员的名字在宣传广告上用仅小于头牌演员的字写成品字形,俗称蹲着的。

在宣传广告上,在头牌、二牌的名字下面,用又小一号的字竖写名字的演员,俗称站着的。他们是名符其实的配角演员,是傍“角儿”的,他们有的在开场前几出中唱一出,有的在主要演员的戏中来配角。哪个戏班需要哪些配角,看挑班主演的戏路而定,大都是里子老生、二路旦角、小生、架子花脸、老旦、丑角等等。

这里说的是一般情况、实际情况要复杂得多,不同的主演,他所在的戏班组织形式各有不同,不同的配角,在戏班里的作用和位置也不一样的。张春彦那样的里子老生,芙蓉草(赵桐珊),那样的二路旦角,便不可做寻常配角论。
马明捷:谈谈旧戏班那一套
一个戏班,相对固定(配角演员往往同时不止参加一个戏班)的演员就这么多了,加上“角儿”的鼓师、琴师、跟包、二十多人而已。有的大班人多一些,如梅兰芳、杨小楼二人挑班的崇林社,因为杨是武生,武戏用“下串”多,所以,曾达到四十多人。

一个戏班只靠这么多人是演不了戏的,零碎演员、武行、龙套、宫女、丫环怎么办呢?演出前现找,北京专有人经营这件事,有包武行的,有包零碎演员的,有包场面(乐队)的,有出租戏箱的,还有借台效力(未出师的艺徒,到戏班里演次要角色,以求实践)的。戏班的管事人,在演出前把时间、地点、剧目通知到各行的头儿,开戏之前,需要的人准到。

配角演员许多是“提着靴包赶场”的,他们不专属于哪个戏班,一天跑好几个剧场,在不同的戏中担任次要角色,或者跑龙套,或者在武戏里翻跟斗、开打。穿的是“官中”(养箱人租给戏班的)行头,跑几个剧场,可以挣好几份钱。

以上介绍,可以看出,所有的戏班,都是精减 到最大限度的,绝对不存在什么机构冗肿,人浮于事的现象,与演出无关的人连一个也没有。而且,又有灵活、有效的办法组织、调动需要的人参加演出,这种结构体制,我们是不是丢弃得太彻底了?!
富连成喜字科演出的《醉酒》
富连成喜字科演出的《醉酒》

北京的戏班,有的是挑班的主演做班主,有的是班主聘请主演挑班。主演是班主也好,不是班主也好,这个戏班的人员组合,业务建设,管理办法,都是围绕着主演进行的。

除班主外,每个戏班都有几位管事。大管事协助班主负责全班的行政、财务、人事、外交……,如梅兰芳有姚玉芙,程砚秋有梁华庭,杨小楼有刘砚芳……。二管事负责剧目排练、戏码安排、角色分派、舞台监督……,如梅兰芳的李春林、程砚秋的高登甲。另外,还有“卡子”(帐目)上的,跑外的等。他们都不是专职的,都参加演出。姚玉芙要在梅兰芳前边唱一出或者给梅配演二路旦角,李春林在梅剧中几乎无役不与。

戏班所有成员都没有固定工资,每人拿的是戏“份儿”。根据牌位次序,活头儿(角色)份量,拿数目不等的“份儿”。演出一场拿一场“份儿”,不演出不开“份儿”,上满座拿整“份儿”,上座不满,要打折扣,行话叫“打厘”。主要演员和配角演员、基层演员、演奏员……之间,戏“份儿”的档次非常分明,悬殊很大,有的相差几百倍。

戏“份儿”不是一成不变的。演员的牌位、活头儿变化了,戏“份儿”也跟着变化。比如,一个演员搭上某班,开始应三路活儿,后来,熬到二路了,班主就应提高戏“份儿”。还有的虽然活头儿,牌位没变,但自己应工的活儿唱红了,能单叫一堂座,班主为拢住他,往往也给提高戏“份儿”。降低戏“份儿”的较少,不称职的,一般都是请他走路。

由于戏班成员应哪一工,挂第几块牌,挣多少钱,都非常明确,所以,管事人只要通知大家要演什么戏,谁该唱第几出,谁演哪个角色,自己都知道。无论演老戏,还是排新戏,管事人派角色都无需和你商议。只要这个活儿是你应工的,就不能说不来。不是你应工的,想来人家也不派你。派了你的活儿,你若不会,想法子找人学去(排新戏又当别论),耽误演出可不行。旧戏班里,越是二路以下的演员,会的戏越得多。“角儿”可以会什么唱什么,“角儿”唱什么,配角当然就得陪着人家唱什么,绝没有配角会什么,叫人家“角儿”唱什么的道理。所以,争戏码、抢角色的事一般是不会发生的,分工明确,各司其职,用今天的话说,岗位责任制健全。戏班的班主与搭班的,主要演员与配角演员,“角儿”与傍着他的鼓师、琴师、跟包等,都没有固定的从属、依存关系,合、散、去、留都是自由的,灵活的,基本上是合则留,不合则去。所谓合适,对班主来说,是班中成员本事如何,叫座能力如何?也就是演出的经济效益如何?对“角儿”来说,是这个班的阵容怎样?能否保证演出质量,影晌自己的声誉,自己的收入将是多少?对于傍角的来说,则是“角儿”能否卖座?自己的位置是否得当?自己的本事能否得到发挥?按照这三方面意愿组织起来的戏班,无疑是一种优化组合。这种组合对于表演艺术的提高,对于人材的成长以至脱颖而出,既设置了种种考验甚至磨难(“角儿”的一花独秀和这种体制关系甚大),也提供了一定的方便条件。比如,一个青年演员刚出山,搭上一个班,或为人“挎刀”,或应配角演员,一面唱着,一面学着,闯荡江湖中,本事逐渐大了,名气逐渐响了,自然就不安于位了。能在这个班里升上去就留下来,上面有人压着,就去搭能演上更大的活儿、挣更多的钱的班,还可以离开北京,到别的码头去闯荡。有的就成了“角儿”,当然也有因社会险恶、戏班关系复杂而吃大亏,一蹶不振的。那时,唱戏的都是自由职业者,人材流动既不麻烦哪个部门批准,也用不着办理什么调动手续,更没有走到哪里都跟定了你的户口、档案和工资级别,只有一样东西没有不行,就是本事。有了本事,才能闯荡江湖,在三尺高的舞台上和别人竞争,竞争中失败的也有,但是,却没有本来挺有希望,却长年捧着铁饭碗、吃着大锅饭,呆懒了闲废了的。
马明捷:谈谈旧戏班那一套
旧戏班里,也有一套规章制度,俗称十大款,都是为了保证演出的,具体内容,各地不大一样,但基本上 是一致的。计有:

1、不准带酒上台;
2、不准丢环、掉钗;
3、不准错报家门;
4、不准后台吵闹;
5、不准后台赌钱;
6、不准开戏不到;
7、不准台下胡串;
8、不准误场、笑场;
9、不准临场“砍活儿”;
10、不准口出“忌讳”。

这十个不准,对于保证演出纪律、演出作风、演出质量,可算是够周密严格了。只要是“内行”,都应遵守。如果有人违犯,管事人有权施以惩罚,一般是罚香,即罚犯规的人买香在后台祖师爷象前焚烧,数量视错误情节而定。再严重的,则扣除当晚或几天的戏“份儿”。屡罚不改者,班主就要请你另谋高就,再搭别的班可不容易了,这就叫砸饭碗。连一身好本事的名花脸马连昆也因为经常“开搅”犯规,最后搭不上班,维持不了生活。

但是,在主演挑班制的旧戏班,规章制度主要施于中、下层成员,“角儿”往往不受其限制。特别是正在 走红卖钱的“角儿”,班主也忍让三分。金少山成名后,几乎没有一天不误场的,在台上随意发挥更是常事,没听说受过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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