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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痴梦》到《马前泼水》——龚苏萍对荀派艺术的传承与创新

2022-11-16 16:27:20作者:唐燕能3305
从一出京剧传统戏《痴梦》到整出《马前泼水》的改编与演出成功,两位艺术家就解决拓展荀派剧目的广度与宽度,以及表演程式的创新方面作了有益的尝试与探索。
五、画龙点睛的创新性发展

    第五场《泼水》是《马前泼水》的最后一场高潮戏,它的编演得失成了整出荀派戏能否取得成功的关键。在这场戏中,无论从剧本编写到场景处理,从音乐及唱腔设计到演员的演出,都作了大胆创新,崔氏求情不成,致疯自尽,更成了创新性发展的点睛之笔。

    如果说《逼休》一折是朱买臣不愿离婚,恳求崔氏;那么《泼水》一折则是崔氏哀求前夫,重续前情。二者的求与被求的关系倒转了。

    为了营造朱买臣做了太守威风凛凛的气派与他返乡祭祖的壮观场面,地方小乙哥首先出场鳴锣开道:“行人散开!新任太守返乡祭祖了。哈哈,昔日卖柴人,今日新太守。哈,还真想不到啊,都说二十年风水轮流转哪,没想到啊,没到一年,这个朱买臣哪可就大变样了。那天我在山下还看到他了呢,啧啧,可是一身的穷酸气呀!我多喝了几杯,被他骂了个胡涂糊啊。现如今哪,他成了新任太守了,格不,返乡祭祖了,哎哟,可別找差来对付我!哎呀,对了,我得小心地侍候着!远远望见新太守的队伍来也!唉,杀鸡的宰鹅的往那边去点啊!哎哟,这牵羊的担酒的,你们往那边去点儿啊!哎呀,你们这些扫街的扫得干净些啊!”

    这里运用的依然是京剧艺术中的传统写意手法:舞台上空无一人,小乙哥这一番开场白,既交代了朱买臣身份的转变,又渲染了万人空巷,一睹太守真容的热闹场面;更为崔氏闻讯赶来,面见前夫设置了障碍。

    朱买臣唱(西皮导板):“拜辞天地会稽往,(西皮三眼)金榜题名返故乡。旗猎猎太守威仪多雄壮,虎威威喝道的衙役列两旁。想当年砍柴柯烂山上,终日里为生计劳累奔忙!只说是命运乖功名无望,一旦间平步青云前程似锦,春风得意马蹄香!来至在官道边用目观望——”衙役:“迎接新太守。”朱接唱(摇板):“今日里衣锦归先祖荣光。”白:“香案侍候!唤地方!”地方:“来啦,来啦!叩见老爷!”朱吩咐:“本官在此祭奠先人,然后启府回京上任,闲杂人等,不得喧哗。”地方:“是!——闲杂人等谁敢喧哗呀?除非跟他受了二十年贫寒的老婆。”(此句甚妙,一语双关,既是对观众的暗示,又为崔氏上场作了铺垫。)

    龚苏萍演崔氏上场,白:“唉呀,众位乡亲,你们闪闪开,让我看看新太守啊!”她两番撩起半边白罗裙遮住脸面,接着左右摇摆,表演崔氏作为朱买臣前妻,既感羞赧,又露出几分欣喜。(圆场,亮相)唱(西皮散板):“一夜流干千行泪,辗转反侧后悔迟,看纷纷人役多拥挤,”(呈焦急状)白:“哎呀,众位乡亲,你们闪闪开(用双肘作撞人状),让我也看一看。”

    舞台上空无一人,全靠主角龚苏萍用写意式创新程式表演,让观众头脑中产生热热闹闹的具像情景。(这种新创的程式动作旧戏中少见)“喔哟哟,高车骏马,是何等的威风,何等的……哈哈(捂住一笑)气派!哟!(用双手挥舞,以示高兴!)咦,上边一位穿红袍的官员,好象我家朱买臣的模样。嗯,待我叫他一声。”高喊:“朱买臣!”无人答理。她似显愠恕,大喝一声:“喂!朱买臣!”

    佯作挤进人群状,直撞进去,被地方一脚踹倒。

    地方一看:“原来是你呀!”崔接唱:“原来是朱夫人——”地方嗯地止住。崔氏从地上爬起身,接唱:“朱买臣的旧时妻。”吓退地方。此时崔氏双手撑腰,俨然摆出官太太的气势来。

    地方:“什么旧时妻,你不是嫁了张西乔了吗?还是我迎的亲呢,现如今他都成了新任太守了,你们可怎么见面哪?”  

    崔氏:“小乙哥,你若是让我们夫妻见上一面,日后呀,定当重谢!”地方:“哎,我可不能让你谢,可也不能让你见!”崔氏:“我是前来认官亲的,一定要见!”地方:“不能见!”崔氏:“要见!”两人的吵闹声,惊动朱买臣:“何人喧哗?传地方。”地方急忙上前稟告:“有一妇人,要面见大人,请大人发落。”朱:“嗯!本官半月前曾有条约至此,三日前又有告示张挂,叩问手状自有理监,怎容妇人见驾!”禀大人的话:“你的吩咐我早就吩咐下去了,可是这一妇人我赶也赶不走,撵也撵不去……”

    朱老爷斥责地方强辩,被杖打二十板子。崔氏见地方小乙哥的几次情绪、口气的转换,及至见了他被打而窃笑,都显示了龚苏萍此时对崔氏心境的精微洞察与维妙演绎。那看似不经意的蓦然窃笑,却是反映崔氏盲目乐观和自信的心态:自以为她是朱的发妻,不让见面,大人震怒,遭致打罚。还神气地拍拍地方的肩膀:“小乙哥,前面带路。”这细微之处的情绪传递,使人忍悛不禁,又为后来的绝望落差作了铺垫。

    地方不耐烦地引她进见老爷!崔氏见朱便叫丈夫老爷,被众衙役喝退。

    朱见前妻,摒退左右:果然是她,便道:“呀,崔氏为何弄得这般光景?崔氏冲口叫一声丈夫,被朱喝住!崔一楞,才想起自己的处境,便改口叫“老爷呀!”唱(二黄原板)“开言先落泪,悔当初呀我不该与君别离。休记昔日恶言语,有道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只(提气)。”朱白:“可记得那日你离家之时,是你言道休书都不会写还想做官!你来看,如今的朱老爷……”

    扮崔氏的龚苏萍见状,便灵机一动,用手势动作示意夫妻修好,重温旧情,遭朱拒。她又从朱的左边跑到朱的右边,继续用手势及形体动作,表示日后要好好侍奉丈夫,为他举案齐眉,揣茶送水,跪着给他槌腿……又被朱甩袖倒地。于是她跪着向朱哀求将她收留。

    龚苏萍在这里多次借用一系列哑剧中的无声动作,化为表现感情的京剧中的程式化的的手势与舞蹈,可以说是对荀派表演艺术一种大胆的创新性发展!

    崔氏续唱:“你衣锦荣耀归故星,万人空巷争看威仪,念妾身受尽磨难茕茕无倚,我这里低声下气,诡求儿夫莫计前嫌!收留下旧时妻。”

    朱被崔氏的一番话有所触动,唱(反二黄原扳):“见崔氏跪至在十字街口,长吁短叹苦哀求。”崔继续哀求:“丈夫老爷,你就收留我吧!”

    朱內心斗争,想起崔氏一年前离家时曾赠他银两,助他赶考,想起二十载夫妻相守,也曾有过美好时光,欲将崔氏搀扶起,看看自已的一身官服,续唱:“贫贱夫妻处处有,逼写休书改嫁他人你羞也不羞!当年不肯将我守,今朝怎能把你留?旧时妻已成他家眷,再到朱家无缘由。取过纹银一百两——”(众衙役上。朱念白):“念在你我过去夫妻情分赠你纹银百两,也好度日。日后若有艰难,再来寻我。”(将银子掷于地)

    这样处理比较合理,显然道理在朱这一边,也显出朱有人性的一面,他与陈世美抛弃糟糠完全不同。但我们仍在朱买臣身上看不到像陆游对前妻的那分依恋之情,他流连的是官帽锦衣,对已成张屠户之妻的崔氏剩下的只是怜悯与几分内疚。

    崔氏拾银插入上衣,责道:“啊呀,罢!朱买臣啊,我和你在烂柯山下,共度二十载的饥寒时光,是你受苦受难的糟糠之妻。如今你一朝富贵,难度就没有半点回心转意么?”这个“转”字重音突出,拉得尤长,发人震撼!崔氏跪着与朱转圈求情 (动作设计甚好,有情感冲击力!)朱内心因而被触功,唱(二黄快板):“崔氏女苦哀求两泪交流,忆当年劈竹节风狂雨骤,今日里苦纠缠无了无休,唤人役与老爷金盆伺候,在马前泼水任你收!”白:“崔氏呐,但任你金盆担水泼在这官道之上,你若能收起夫妻团圆;你若收它不起,你我各奔东西!”其实这是朱买臣下定决心坚拒改嫁女回到身边了。

    至此全剧进入高潮,观众也明知覆水难收的道理,关心的是崔氏的命运,将落得怎样的下场。

    但龚苏萍表演处于半疯中的崔氏全然忘了这简单的道理,却高兴地说:“这有何难,快取水来,快取水来!取水来呀!”崔氏这时急切喜悦之情与后面覆水难收的悲惨下场,作了先喜后悲的强烈对比!

    金盆取来,朱买臣先舀水,她撩起衣裙来接,见水漏出,便甘脆示意朱将金盆之水全泼在官道上,她蹲下身,欲用手拢起残水于金盆之中,显然一切徒劳,泼水难收了!可是她却喜孜孜地端起金盆一看,竟然滴水未进,彻底傻了,失手将金盆跌落于地。

    如此细腻的表演手法,既是创新,又符合人物特定的精神状态,是高潮部分的神来之笔。她绝望地叫了一声:“啊呀,收不起了!这个“了”字,转成“啊”字,连续长叹,以示心头的希望彻底破灭!她悲从中来唱(二黄散板)“见水泼在地平川滲土再也难收还。”

念诗(自怨自艾):“马前泼水悔无限,悔我当初断琴弦。”接唱(反二黄原板):“想当初哇也未嫌他家境贫贱,夫妻们清清苦苦平平淡淡,相扶相助有二十年,悔不该听谗言把心变,逼迫夫君写休书断了姻缘。”她快步走到朱跟前,撩起他的官服下摆贴在脸上摩挲,表示对昔日夫妻柔情蜜意时光的刹那回忆,(吟唱):“如今百两纹银旧情断(此处已借北方大鼓的唱法融入唱腔),马前泼水叫我汗颜!买臣他身居贫寒能自勉,熬过了严冬腊月苦变甜。”唱(二黄原板):“倘若是这孽缘有来世,我再也不嫌他是穷酸(连续三个再,用气声唱了,全是创新,用在这里是无比悔恨的感情需要)。再次重复前句,唱(垛板):“痛定思痛把世人劝,休贪小利重金钱,这见异思迁目光浅,井蛙怎能上九天。可叹我煮熟的鸭子又飞远,自吞恶果苦难言!”(言的长腔九曲十八弯,又是跪着唱,渲泄了崔氏的一腔悲苦!龚这一段长段唱腔显足功力,动人魂魄!)唱(反二黄散板):“耳旁波涛声不断,这一池清水(水字哭腔),也难洗我满面羞惭,”

    京剧是以角儿制为中心的艺术,主角的表演贯穿全剧,其演出,尤其是演唱水平的高下,直接关系到整出戏的成败。由于《马前泼水》在《痴梦》的基础上,又参考了南昆张继青的《柯烂山》,整个剧情有了较大的拓展、变化。加之,对崔氏这个主要人物稍有不一样的诠释,对她性格发脉络的走向也处理得有所不同;所以,编导与作曲都根据剧情与主要演员对角色的理解及自身演唱条件,围绕她一起商量,“度身裁衣”,排腔谱曲。

    《泼水》中,前面那段(二黄原板)“开言先落泪”,它的唱词是五个字的,用五言谱二黄原板很难,一般都是七言或九言;但这段唱腔却写得非常好,很新颖。后面那段(反二黄)“见水泼在地平川”,除了有荀派的浓味外,中间还加了一些吟唱,有点北方大鼓味儿,挺有新意,却依然荀味十足,是京剧的曲调。这两个唱段加上前面《逼休》西皮原板转二六、转快板那一段,如同《痴梦》中的名段“忆往事”、“飞来福”一样,开始在荀派票友中广泛传唱。

    崔氏唱完最后一句“自吞苦果苦难言!”疯笑,完全疯了!投水自尽。

    地方:“禀大人,夫人投水啦!”朱:“快快快,打捞上来!”

地方急上:“大人,打捞不起啦!”朱长叹一声:“身处清贫难自甘,逼写休书裂心田。马前泼水非我愿,覆水难收怎重圆!将她盛殓起来,埋在烂柯山下立一石碑,上写‘朱买臣故妻之墓’,以表二十年结发之情。”地方:“是!”朱:“打道会稽赴任者!”朱复唱:“马前泼水非我愿,覆水难收怎重圆。”落幕。
    由于前面几折戏,把导致崔氏半疯状态的原因用戏剧诠释得十分清楚,在《泼水》这折戏中,龚苏萍就能将崔氏半疯癫的一系列行为与心理变化,通过纯熟的演技生动地表演出来。演至崔氏最后绝望致疯,投河自尽,戏的“豹尾”处理相对合理,令人唏嘘,又对全剧主题起了画龙点晴的作用。

六、“一棵菜精神”是全剧成功的保证

    综观《马前泼水》,崔氏所处的封建时代,妇女社会地位卑微,又无独立的经济能力,这个长期生活在贫困之中的草根民女,最终被“官本位”思想所戕害,值得同情。起初因丈夫二十载屡试不中,穷愁潦例,导致夫妻失和;崔氏逼休,表现其势利与寡情,乃迫于生计,出于无奈。改嫁后得知丈夫高科得中,衣锦返乡,便后悔自责,自怨自艾。然而此时她还抱有几许奢望,希冀在丈夫面前经过苦苦乞求、哀告,兴许能得到原囿,从而破镜重圆,重温旧梦,重续旧情。

待当众哀求,被朱买臣严拒,崔氏方知覆水难收,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于是在众目暌暌中自羞自惭,自怨自责,自悔自恨,百感交集,终于随着支撑她的最后一根稻草的断裂,精神上便彻底分裂致疯。崔氏成了荀派剧目中一个不可撼动与替代的新的妇女形象。

    《马前泼水》的创编与演出成功,获得广大“荀迷”与京剧爱好者的普遍赞誉。中央电视台与江苏电视台合作,终于将它拍成戏剧电视片搬上屏幕。该剧基本定型。

    此剧的成功,除了孙毓敏、张继青等艺术家所起的开拓性作用,江苏京剧院青年京剧团出演的全体演职人员的“一棵菜”精神,是该剧享有声誉的重要保证。

    而江苏荀派名家龚苏萍为该剧所作的贡献则是有目共睹。

    龚苏萍的天赋条件极佳!她扮相秀美靓丽,嗓音圆润,咬字清晰有力,韵味醇厚,行腔婉转流畅。善于运用极具艺术魅力的眼神和身段来深入表现人物的内心世界。在孙毓敏老师的指导下,深深体味荀派的艺术精髓,懂得“以气带声,以声传情”的演唱方法。尤其可贵的是:在表演上能极好地把握分寸,在唱、念、做、舞等方面达到了恰到好处、不温不火的高度艺术境界,给观众以美的感受,形成了清新、洒脱、细腻、传神,别具一格的艺术风格。

    运用荀派本体的程式化的“四功五法”,去生动地塑造性格迥异的各式人物,并非易事,必须经过长期的训练与舞台实践。在塑造人物时,要根据不同人物的性格特征、所处地位与心境,灵活地掌握各种程式的表演手段,准确地掌握分寸,不走火,不过头,即便一个细小的水袖动作,一个眼神,一句念白,一句拖腔,声音的厚薄轻重,口气的平和缓急,动作的迅捷与迟缓,稍不注意,表演过火或过温,或过滞过呆,都会使人物的形象变形,性格走样。所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不能引起观众共鳴,达不到应有的演出效果,甚至出现相悖的艺术失误。

    龚苏萍经过数十年的舞台与教学实践,却能在表演中透彻理解角色彼时彼地的情绪与心理活动,遵循人物性格发展的逻辑,按照角色情绪变化的脉络,一丝不苟、驾轻就熟地掌控艺术火候,用一招一式,一嗔一怒,一颦一笑,去灵动地运用形而下的表演程式,细致入微、精准地展示角色形而上的內心世界与性格特征,自始至终紧紧抓住观众的眼球。这是她穷毕生努力,掌握并传承孙毓敏老师荀派艺术表演理念的结果。所以她跻身于荀派表演艺术家的行列,可以说是名至实归,顺理顺章,且毫无愧色。这是荀门传人值得庆贺的一件喜事。

    完美需要代价。而为完美付出代价、坚韧不拔、勇往直前的人,她的名字终将成为一面完美的旗帜而飘扬。

    客观地说《马前泼水》也是该剧全体编创演艺人员共同努力的结果。

    值得一提的是出演朱买臣的严阵,是一个难得的老生演员!他在台上大气沉稳,扮相端正,表演风格宗杨派。他的唱,音质宽亮,醇厚,又高低自如,低徊处动人心魄。尤其在《逼休》一折中,他扮演的朱买臣唱念做俱佳,在崔氏面前,时而惶恐,时而嬉笑,时而压抑,时而悲愤,一招一式,一举一动,与龚苏萍配合契切,可谓珠联璧合。

    扮演地方的丁东风也是个出色的丑角演员。他挺会演戏,在《痴梦》中穿针引线,插科打诨,都在剧情之中,既交代了场景,又活跃了气氛,同时塑造了一个见风使舵、又尚未泯灭良知、略显正义感的地方小人物。

    看得出演王妈的周友福、扮张西乔的王长海,都是老演员,他们演出经验丰富,虽然戏份不多,但一言一行,一招一试,都在规范之中,准确地完成了塑造角色的任务。

    《马前泼水》在编创过程中,江苏京剧院组成了一个十分宝贵的创作团队,由主要演员龚苏萍、编剧兼导演翁舜和,唱腔设計高一鸣(特邀),配器兼鼓师杨晓辉、琴师蒋定宜等组成。他们或在团内或在“梨园饭店”,一起讨论剧本,推敲唱词,商量曲谱,群策群力。

有时为一段唱腔的设计竟反复修改两三日才最终确定。但不管怎么改,万变不离其宗:一宗荀派的表演特色及演唱风格:二宗角儿中心制。他们十分尊重主要演员龚苏萍的意见,为她量体裁衣,尽量做到符合崔氏的性格与龚苏萍对角色的理解和她本人的演唱风格。如《泼水》中崔氏的一些类似哑剧的舞蹈动怍,就是翁舜和根据龚苏萍的建议精心编排的。他还依照龚苏萍的要求,为了充分表现崔氏由内到外对丈夫的鄙视,在“逼休”一折中,对崔氏的念白和唱词进行反复修改,化了不少心思,最终把崔氐那种势利、鄙视朱买臣的市井嘴脸刻画透了。

    这里特别要提到,应邀来自上海京剧院的高一鸣先生。这是一位极具才华的戏剧作曲家。年轻时,他作为一名演奏员,就被物色进了京剧现代戏《智取威虎山》剧组,成为作曲组成员之一,为该剧一些唱段的设计谱曲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孙毓敏老师演出的《痴梦》中的名段“忆往事”、“飞来福”就是高先生谱曲排腔的,他对荀派唱腔素有研究。然而,高先生又是虚怀若谷的长者,他懂得中国戏曲“角儿中心制”的道理,所以十分尊重并聆听剧中主要演员的意见。例如,《泼水》一折中后面的二黄唱段,起初,高先生交出的初稿并不合龚苏萍的心意。高老师就说:“那行,你说要什么?”龚苏萍直率地说:“我觉得前面应该散起,再上板儿。上板以后,最后要唱得新颖。”高老师点点头,然后就与杨晓辉老师与龚苏萍三人一起走进梨园饭店。三个人一句一句抠,这一段唱抠了整整两天,终于把它写成了。写成后,龚苏萍试唱,感觉从头至尾十分通畅,似乎一气呵成。她高兴之极,非常钦佩高先生的才华和灵气!因为是他在这段二黄散板转反二黄原板的唱腔中又加了吟唱,化入北方大鼓的味儿,却又是十足的荀派风格。

    由此可见,以角儿为中心制的京剧,作曲家、编剧、导演加演员,共同研究、编创剧本、唱腔,设计动作,必然更加符后剧情,贴近人物情感,使演员的表演与演唱才能得到充分发挥。

    但《马前泼水》尚有加工的余地。如《泼水》一折那段由二黄原板转反二黄原板,最后加了一段垛板 :“痛定思痛把世人劝,休贪小利重金钱,这见异思迁目光浅,井蛙怎能上九天。可叹我煮熟的鸭子又飞远,自吞恶果苦难言。” 这几句教谕式的规劝唱词,是不会出自一个处于半疯癫状态的崔氏之口的。它与《法门寺》中郿坞县县令赵廉唱“劝世人休为官商农为本”不一样。后者为县令,虽判案有错,险乎丢官,但毕竟是头脑清醒之人,只是他联系自己的险境有感而发,唱为心声,合乎情理。

    一般说,戏剧的主题都隐藏在故事、人物遭际之中。当看完全剧,观众从崔氏悲惨的结局中,自然体会到全剧的意义所在,戏的主题也就明朗了。
  
    再说“煮熟的鸭子又飞远”,此句比喻不当。可以说蛋打鸡飞,煮熟的鸭子早就成盘中菜了,哪能飞起来,而且还要飞上九天?显然错了,删去也不足惜。

    作为“非遗”文化,中国京剧也属于传承性的叠加型积累艺术。

从《痴梦》到《马前泼水》的演变过程,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荀派艺术从传承到创新的一层层叠加式的发展轨迹。还是齐白石那句话,“学我者死,似我者生”。但愿,摇曳多姿、生机勃勃的荀派传人,能一代接一代,不断继承荀派艺术的传统精华,并在“移步换形”中不断丰富表演艺术的各类程式与手段,创造出更多充满时代气息,符合当代人审美意识的新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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