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近二十年追看张火丁的五个现场

倏忽二十年。看了多少现场，若不翻记录，不数票根、演出节目单，肯定是记不清了。为了填问卷，我查看了一下。在存放各类节目单和票根的夹子中，有一个单设：张火丁。

之前，以各种方式催促老丁迷们，有空整理一下戏单啊。但都无果。其实，我也没整理。尽管非常容易整理，但要晒出来，得拍照，得把照拍好看了，这对我来说，有点儿难度。以此为借口，索性就当了拖拉机手。但看到有人在跟帖中说自己看过50多次，我也是被刺激到了。就近几年的演出频率而言，这位应该是几十年的老观众吧？ 相信，这次问卷，让保留很久的票根、节目单、机票、火车票、汽车票……都有了一次晒太阳的机会。我看到了各种演出票，以及它们被拍摄的方式、构图、色调等。有空整理一下，你们同意放在这里分享一下么？然后确定，我们曾经在同一个现场：有票为证。

说说我看过的现场吧。

现场看得多了，那种艺术的震撼和幸福感是熟悉的，同时也在衰减。这也毋庸讳言。但是，丝毫不会影响我对现场的期待。戏曲艺术必须是现场才是全面而完整的，任何一种其他形式，都多多少少存在或消减或美化的手段。尽管不同形式可以提供它们各自善于表现的角度，有它独立的艺术价值，但与现场相比，还是单薄了许多。另外，张火丁的艺术是属于现场的，这也并不是否定其他形式的展示与传播，而是说她的唱念做舞唯有在舞台上，在剧场的观演空间内，在众多观众的屏息与喝彩形成的氛围中，才更能展现和体会美中之最美的细节，一个圆场的节奏，一段唱腔的分寸，一连串动作的幅度，等等，艺术的毫厘之爽唯有舞台才会触动观者心灵的震颤。这种舞台上下的“同频共振”，唯有现场才能实现。

现实是，一个珍惜羽毛的艺术家一定会越演越少。其实，追根溯源，从戏曲由一个谋生行业转而成为艺术创造的时候起，称得起艺术的演出必然会越来越少。但是，不演出也是对艺术的浪费，甚而是损伤。

所以，总是会有演出的。不是吗？

就在迎接下一次演出的心情中，回顾一下过去近二十年追丁的五个现场。

1. 第一次现场
2005年1月29日和30日，北京长安大戏院，连续两晚，看张火丁的新戏《梁祝》，这是第一次现场追丁。严格地说，这还不算第一次现场，而是第一次公演现场。就在此前一周，北京的人民剧场，看过《梁祝》彩排。这才算第一次现场。因为是彩排，没有票根，具体日期已经忘记了，应该是个周六，所以推测是1月22日的下午。

同去的有几位“火之丁丁社区”前辈丁迷，他们有人可能记得这个日子。我2004年7月14日注册社区，他们都较我早一两年，而且都已看过现场。前辈蔑视我的原话是“我们看戏喝酒的时候，小编还没出道呢”，我想委屈反驳“你们在喝酒的时候，我还在推送《霸王别姬》首演的报道呢”。社区被网络拖进历史的灰堆里 ，即便我们是唯一还能感受到那种温度的人，但这样一句接一句的欢乐不再有了。

《梁祝》观后有些失望，不止我，包括社区的好多位丁迷对《梁祝》的批评之声不断。后来，我反思我批评的原因是以《锁麟囊》《荒山泪》《春闺梦》《白蛇传》为标准来衡量一出新戏。这显然不够公平。但那时候极为冲动，恨不得张火丁的每一出戏都要展示出完美的艺术来。2007年的国庆节，张火丁在北展剧场演出《江姐》《锁麟囊》，《梁祝》的编剧钱世明老先生借此约见了几位对该戏持保留意见的丁迷。钱先生保有文人的孤傲之性，对丁迷们不认可该戏的态度不能接受。然而，当面交流，丁迷也没客气，有话直说，老先生非常生气。据说，后来火丁老师劝钱先生，不必太在意，他们“骂”我更狠一些呢。当时有谁去见过钱先生，我不记得了。总之，我不在现场，所以不知道说了什么，不能妄言。

后来，《梁祝》还是做出了一些调整，增加了以小生扮相旦角唱做的【四平调】“被书催”，修改了“十八相送”。总体上，唱腔是该戏成功的关键。如今，钱先生已逝，《梁祝》之后，张火丁也没再演出过新编剧本的剧目。

京剧电影热度越来越高——仅指拍摄——我倒觉得张火丁的《梁祝》是最适合拍成电影的剧目之一。梁山伯与祝英台，四大民间传说之一，多剧种演绎，观众基础最好。那么，借此呼吁一下富豪朋友，主动跳出来吧？

彩排+公演，《梁祝》开启了我的现场追丁之旅。此后，又看过多次《梁祝》演出，一度被社区丁迷送过“梁祝天使”的名号，其中不乏对当时批评《梁祝》揶揄的意味。 2.纪念恩师赵荣琛
2005年6月4日、5日，北京长安大戏院，《白蛇传》和《荒山泪》，张火丁纪念恩师赵荣琛先生专场演出。同是这两出戏连演，隔年，在天津中国大戏院；2010 年，在上海天蟾。此后，虽然这两出戏都有再演，但专场的连续演出，仅这三次。与此后的看戏相比，在我看来，这是饕餮之宴。也可能是因为我偏爱《荒山泪》的缘故。

这场演出以“0506”为标签，有非常多的看戏流水和演出感评在社区连续更新，不知道现在是否还能完整显示？具有代表性的有两篇，一篇出自从德国赶回来看戏的曲水，一篇是从贵阳远道而来的风尘所写，他们的文字如流水青烟，自然熨帖，余味隽永，什么时候读都是赏心悦目。这两篇好像均被收录在《青衣休笑我》一书中了。

0506，是许多丁迷的第一次现场，也是社区多数丁迷第一次见面。因此，诞生了许多名场面。应该有人累积了太多记忆。浏览问卷中“最难忘的追丁现场”，有人描述的极为生动，有一则让我忽然想到李宗盛的词“为你我用了半年的积蓄，漂洋过海的来看你。为了这次相聚，我连见面时的呼吸都曾反复练习……” 3.天蟾《鸳鸯冢》
2007年3月，张火丁带着半年前复排的程砚秋老戏《鸳鸯冢》去上海演出，16日是《锁麟囊》，17日便是《鸳鸯冢》。这是《鸳鸯冢》的第二场公演，首演是在2006年11月24日，北京长安大戏院。这是张火丁在京剧研究生班上学期间专门到南京，向新艳秋老师学来的。从学习到演出，也已经过去了数年。

《鸳鸯冢》仅仅公演了这两场，所幸北京长安演出版本保留了完整的录像。如果加上彩排，那么，我也仅仅看了三次现场。嘿嘿，就演了这三场。

《鸳鸯冢》是程砚秋1923年排演的剧目，至张火丁演出之前已有20多年未见于舞台。张火丁重新整理剧本，增加了一段【南梆子】，展示她演唱这个板式的优势，同时对前半部分重做轻唱的剧本进行了补充。剧中的王五姐是未出阁便因情而亡的姑娘，因此以小旦应工，有袄裙、无水袖的装扮，对于穿惯褶子的张火丁来说，是全新的造型和表演体验，因此借宿、送茶的做工戏是重要的看点。

正是这段南楼送茶戏码，让上海的《鸳鸯冢》成为记忆最深的现场之一。本来上海的整体演出效果就好于北京，剧场氛围较首演热烈得多。谢招郎这个憨憨不接茶，又不接话，王五姐不得不红着脸说“我来替你害羞”，引得现场观众爆笑，此后成为社区新梗。而在我看来，下楼的节奏，尤其是和上楼的对比，以及茶盘遮羞那一回眸，才是精华。

这是我第一次来回打飞的看戏。住在天蟾附近的连锁酒店。 4.人民大会堂演唱会
2007年1月3日，张火丁个人演唱会暨新年京剧交响音乐会在人民大会堂举行。

张火丁是京剧界在人民大会堂举行个人演唱会的第一人。记得在个唱发布会上，主持人白燕升说“这次演唱会是张火丁走向成熟的一个标志，是张火丁挑战自己的艺术、挑战自己性格的一个表现”。畏惧话筒，尤其是手持麦，是张火丁性格特点的“外放”，因此演唱会用的是立麦。话筒的挑战一直持续到现在吧？

这次演唱会以及发布会，值得记忆的事情有很多。社区丁迷的活力、精力饱满到令人发指，逃班打车赶发布会这都算小事。有人在社区写了流水，细节丰富，一些情节令敢与金鱼媲美记忆力的我难以置信，这是真的发生过的事情吗？

那是火之丁丁社区最繁荣鼎盛的时候吧？那时候，《青衣休笑我》大家都已拿在手了，而且这本书有幸成为演唱会的环节之一。就在前几天，一位正在拍摄张火丁的导演还要去了一本。 5.《霸王别姬》首演
光阴似箭真似箭，日月如梭果如梭。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

2019年5月25日，张火丁在北京长安大戏院首演程派风格的《霸王别姬》。这是一件轰动梨园的事件——关于这出戏从有想法到排演、彩排、票务、首演、艺术创新……再到拍电影，足可以写成一本书——众所周知，《霸王别姬》是梅兰芳的代表作，是梅派传承的看家戏，张火丁以京剧旦角另一种艺术风格演绎了该剧，首演之后引起了京剧界的震动。

作为观众，可以不关心这些，买票才是第一要务。购买这场演出票的经过，是追丁以来最艰苦的一次。结合当时的新闻报道、现场亲眼所见，以及其他连夜现场排队买票的丁迷反馈，当天上午和前天晚上的排队场面可谓空前。值得称之为“最”的是，排在第一位的是一位来自新疆的观众，她提前一天达到长安就没离开过。

总算在连夜排队的朋友的帮助下，才买到一张二楼的票。看《霸王别姬》首演，上了长安的二楼，想一想都有那么一丝屈辱感。但对比排队没买到票的，必须得幸福。10月26日，追到上海看了第二场公演；2020年1月17日，又在长安看了第三场。

我相信，第四场……以后再有多少场，都必须在现场。希望张火丁多演别姬，我则能多看现场，一则因为大爱这出戏，二则也好摆脱“梁祝天使”之名号。 2020年1月17日的《霸王别姬》是张火丁距今的最后一场公演。大胆设想一下，如果下一场演出还是《霸王别姬》，那么是否可以说“我曾连续看了两场别姬”呢？但谁又能想到，这中间间隔了两年之久啊。

难忘的现场经历还有很多，比如天津中国大戏院《锁麟囊》的全员卯上，大连宏济舞台《春闺梦》的九次谢幕，小剧场不戴麦、近在咫尺的《锁麟囊》《春闺梦》……留待以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