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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当红老生的对比谈李少春的舞台艺术形象

2024-07-21 22:16:17作者:文华先生
少春先生凭借娴熟的演唱技巧,在无严格板槽控制的情况下,唱的不拖,不粘、不枯、不蔓,且情绪饱满、气势谨饬端正。
以声悦人、以情感人,表现人物的意境,运用演唱技术与技巧、树立舞台人物的音乐形象,是京剧人追逐的终极目标。

前辈们认为“声腔技巧再好也只是血和肉的躯体,人物形象才是灵魂,只有把腔唱活了,才能唤起观众的联想与共鸣,使观众有身临其境的感觉,让观众得到最大的享受和满足。

收到高文澜先生的唱词后,经少春先生反复设计、吟唱,一段千古绝唱的传世之作《大雪飘》诞生了。少春先生把处于逆境中透着悲情、刚毅中透着无尽的悲愤、儒雅中透着悠悠哀思的林冲演绎得太使人着迷了,他演绎悲情的林冲是空前绝后的,可以说他是世界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悲剧艺术家,那悠扬慢顿、暗淡悲愤的旋律,就成了老生演员纷纷效仿的典范了。
少春先生凭借娴熟的演唱技巧,在无严格板槽控制的情况下,唱的不拖,不粘、不枯、不蔓,且情绪饱满、气势谨饬端正。虽然演唱的音量不是很大,少春先生以鼻后音与腭音、喉音及胸腔共鸣相融合的演唱技巧,而使得即使软起,每个字唱得也是非常“凸”出,这就是少春先生独具的回旋雅腔技术。

少春先生用丹田之气托着喉音轻声吟出“大雪飘”三字——“大”字乃去声,先生以淡入(阴入)的方法轻吟而出,这种方法符合“抑郁时轻”的演唱法则。虽然“大”字轻吟而出,但起音集中,呈枣核状的嘴型,虽细若游丝,却不乏厚度,给人“去声分明哀远道”的感觉,后声音逐渐放大。

这种内在的劲头,既使得演唱和伴奏得以有机衔接,又突出了角色内心独语的状态,这段唱腔的基调是沉郁黯淡的,所以入字都是平铺直叙的,飘字就更不能有装饰音,要直接飘出来,飘字过后,利用小垫头、用小喷口与鼻腔共鸣唱出“扑”字,而后施以喉腔共鸣为主、鼻腔共鸣为辅的演唱方法,用七寸三分劲咬住字头,唱出“人”字,且很快进入字腹(en)这样才能最好的发挥共鸣腔的作用,并在拖腔时巧妙地将前鼻音转为后鼻音,形成擞音,人字唱完,顺势吟出(面)字。唱缀以上倚音“6”的(风)字时,先生以鼻、喉、胸腔共鸣转换成软擞的技巧,把此字唱的立竿见影。不仅如此,“人”字,少春先生用了三个颤音一个擞音又三个颤音、并用手势寓意雪花飘落,寓静于动,武戏文唱的意境。

这个“人”设计,后被沈金波先生在智取威虎山的“朔风吹林涛吼,峡谷震荡”中的“谷”原封不动的引用了,沈金波是少春先生琴师沈玉林的亲侄子。这真太巧了。

中国古汉语有八个声调,(阴平、阳平、阴上、阳上、阴入、阳入)比如单就一个“大”字,就有阳、平、阴三个声调的念法而音节不变,比如人(平和心)的眼角、嘴角是平的,入音和收音也该是平的;(喜上眉梢)的嘴角、眼角都上扬、说话时的入音和收音都不自觉的上扬,叫阳入、阳收:(心情悲痛)时的嘴角、眼角都是下坠的,字的入音和收音都是下坠的,尾音比也都是下坠的,叫阴入、阴收。一定程度上说,表情决定唱腔的感情;由于要表现一个怅触无边、漂泊淹留、羁旅他乡、心肠愁结的落难英雄的形象,少春先生在这段悲壮、凄楚的唱腔里的每个字都是用阴入、阴收的。尤其韵脚(面、寒、黯、残、遣、烦)都是言前辙,走阴收的处理,就更加肯定了少春先生对唱腔设计的卓绝了。才引得后人竞相模仿,我们且听几位当红老生的模仿:

张建国节奏把握的正确,沉郁慢顿,每个字也都是阴入阴收。蓝天是平入平收,于魁智就相反了,一贯的高亢激昂,阳入阳收,尤其是“大雪飘”的(雪)“彤云低锁山河黯”的(锁)的吐字像是在砸夯。 

有戏迷说于魁智是按自己的理解演艺的林冲,但他这是在演绎身处逆境中悲情中,透着悠悠哀思与伤感的大英雄林冲演吗?他咬牙切齿、怒目圆睁,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更像是“早也盼、晚也盼、望穿双眼”的李勇奇吧?

说到字韵,更显少春先生伟大了,汉语讲究声母、韵母和归韵,归韵又叫收音,大雪飘的字头基本都是平铺直叙的,但是字腹的设计却是悲愤屈辱中透着无奈,刚毅中又透着无限的哀思,压抑中又忍不住几声呐喊几声哀鸣,像“朔风阵阵透骨寒”的(风)字,少春先生把“风”字腹唱的感人至深,尽显风的无情了。

听听这三位老生的对“风”字的把控完全不到位,蓝天、张建国没把字腹唱到位,就差那么一点点,然后急匆匆的就下坠了。而于魁智就没有唱字腹。直接就下坠了,破坏悲情的意境。 

少春先生对“透骨寒”的(骨)字就精雕细刻了,不仅用了千转百回的旋律,还苦心设计了三个哭擞,用来表达奸臣的无情比风雪的无情更加猛烈的一种暗喻,让观众有身临其境的透骨的寒凉。

透骨寒的(寒)字是非常讲究唱功的,不仅要用丹田托住气,还要轻轻的从胸、喉与硬腭上的共鸣中慢慢的吟出来,不是唱出来的,还要做到声断意不断,我们在生活中要是遇到这种特别的寒冷时,可能还要倒吸一口冷气,所以(寒)字必须要唱成声断意不断的效果,才符合意境。

于魁智的发声位置不在喉、腭等部位,所以他不能从喉部吟出来,声唱断了、意也就断了,由于没有气托着,他发出的声音是虚的。张建国把(寒)字唱连了,也是不符合人物意境的。

“擞音”是京剧唱腔中最常用一种装饰音。“擞音”最早出现时,艺人们大都没有文化,就把这个玩意儿称为簌(su)又叫(疙瘩儿)后来有文人给这个(疙瘩儿)起了个有意思的名字(擞)擞有硬擞、软擞和哭擞之分。有了擞音的装饰,能赋予唱腔的美感,还能起到腔的连贯、流畅、圆润的效果。余叔岩说“我无句不擞”,先生更做到了无腔不擞,更凸显了这段唱腔悲壮、悲愤的意境。
少春先生怀着对老师余叔岩先生的虔诚于敬意,在这段唱腔里大量使用了“擞音”使唱腔增添了悲情色彩,“透骨寒”的(骨)就用了三个(哭擞)来表达孤绝无奈的意境,使观众产生联想,使观众得到了极大的艺术享受。

在接下来的反二黄原版中,林冲肩架长枪依然漫步闷顿的徐徐前行,“彤云低锁山河黯”,字头和收音明显的下坠,“疏林冷落尽凋残”这几个字高低有序、错落有致,尤其是(黯)(残)是阴入的、凸显悲壮凄美,蓝天是平着唱的,这种意境就不突出,而于魁智全都是阳出阳入,高亢激昂,与意境相左(残)字言前辙,他的音发自眉心与鼻腔,像是没有底气托着,都在上面飘着,很稚嫩,字也倒了,把(残)唱(惨)了。

从反二黄原板开始,蓝天和于魁智一样,速度太快了,不是二黄原版的板速,把悠扬慢顿、黯淡悲愤的意境破坏了。“往事萦怀难徘遣”的(难)也要像(残)字一样要唱坠下来再扬上去,才符合字意和韵味。于魁智用浓重的鼻腔把这个字又唱的平了,还有韵味和意境吗?当今那些年轻演员都被影响得张口就是气大声洪,殊不知这样的处理方式,既在技巧上打了折扣,又与林冲此时的心情相悖。

蓝天系余派老生,一条好嗓子,擞音是余门必修,但口型是外大而内小,没有少春先生那样鼻音、腭音和胸腔相配合的功力,声音单薄、厚重不足,穿透力就差了,没把林冲那刚毅中透着无尽悲愤、儒雅中透着悠悠哀思的神韵表现出来,可惜了。

于魁智没有腭音和喉音,而“擞音”是喉头两片肌肉的震荡而产生的。所以于魁智就唱不出擞音,他的声音都在鼻腔和头腔上飘着,也没有丹田和胸腔托,像言前辙、发花辙、江阳辙,都发自鼻腔,而他没有鼻后音且也没和腭音发生共鸣,又不会用口型控制声音的稳定性,更没有穿透力,真不理解这么拙劣的运腔技术,竟还有众多粉丝崇拜。

而张建国深得奚派精髓,行腔吐字有规矩、有法度、擞音用的也行,速度把握的好,只是嘴形外小内也小,腭音不明显、声音缺乏通透与厚重,不能把林冲刚毅、静中有动的一面展现出来,唱得再好也只是奚派老生。

字头是声母、也叫入音,字腹即韵母也是辙口、还是过腔,以腔生情就是要在字腹上做文章,每个辙口和发声位置的肌肉发生摩擦,产生有阻力,声音就会有穿透力。若想达到绕梁三日的韵味,就得使过腔在相关的发声位置经过一下,才能产生绕梁三日的音韵。于魁智的发声位置沉不下去,又高不上去,哪能有绕梁三日的音韵呢?大师们能做到“已声悦人、已情感人”皆因善用、会用发声位置。

 “荒村沽酒慰愁烦”一句蓝天把(酒)成尖字是错的,少春先生戏改后取消了尖字。(酒)字是由求辙,规范的唱法就是先生那样的。把腔唱断就错了(沽酒慰愁烦)的后四个字,就是林冲在压抑中呐喊、屈辱中抗争的一种表现,所以这句要唱出无限的哀思与忧伤,尤其是(慰)字,这三位老生的运腔全不对,缺少对“已声悦人,已情感人”意境的理解,过腔要连贯、流畅。(慰)要从小腹过胸延喉经脑后运到头腔和头部产生共鸣,再有擞音的装饰,才尽显哀怨呐喊的意境。“抑扬顿挫”扬要扬到头腔、抑要抑到小腹,这就是运腔技术,为了弥补自己高音的不足,杨宝森先生也善用欲扬先抑的技术。

“望家乡、去路远””是这段反二黄原板的亮点,透过无奈、在极度压抑下,对前路、对生死的未知、对亲人的无限眷恋,情不自禁的几声哀鸣,震荡、回响在旷野之中,尽显无尽的悲凉与无奈。

“望家乡”可以阴平着唱,也可以一句比一低,要唱出悲情而不是激情,去路远“去”是平音、“路”要唱低下去,“远”就直拔而上了,先抑再扬的处理更具伤感,“远”字要唱“圆”还要连惯,再加上几个哭擞的点缀,尽显哀鸣、哀怨与无奈了。

这句蓝天唱的比较透亮,就是缺少悲凉凄美感,张建国的嗓子沙哑,腭音欠缺、没唱到应有的高度,谈不到意境,于魁智总是鼻腔里平平的发出(an-an-an)音,技术、技巧、感情,全反了,把人物的意境完全破坏了。真不懂这样的水平怎么成为京剧院当家老生的。

“关山阻隔两心悬”(山)(两)都是阴出阴入(两)字用了两个擞音,就使腔更圆润凄美了,然后的(心)(悬)都是阴入音收,在字腹上做文章,唱出了对亲人百转回肠,牵肠挂肚的的遥望

“讲什么雄心欲把星河挽”的“星河挽”这三个字的字腹设计的是委婉跌宕、悲悯的少春先生对“收音”的处理,可称绝唱,一个曾经远大的志向的大英雄的形象跃然而出。听蓝天张建国的唱就知道是否下过功夫去模仿了。也真佩服于魁智能把(星河挽)这么凄美的腔给唱平了。

“空怀血刃未除奸,叹英雄生死离别遭为难”,(难)字的拖腔是少春先生充分发挥了他喉音、腭音和鼻后音共鸣这一优势,充分显示出林冲骨子里透出的那种大英雄的形象,和于魁智的软弱的行腔形成鲜明反差。

在人物的表演方面,随着擅板的响起,眉宇间凝聚着淡淡情仇的林冲披衣肩架长枪,踩着镲锅“五击头”的节奏,迈着似不经意的台步,缓步走入观众的视野,少春先生的台步、形体动作和脸上的神态协调,用水袖挡风雪的动作自然,一个怅触无边漂泊淹留、羁旅他乡、心肠愁结的落难的英雄形象让观众屏息凝气的艺术气场已形成。

少春先生的表演艺术,给后人留下了一笔宝贵的财富。老生演员几乎都演过或唱过大雪飘,但都没做到以声悦人、以情感人,尤其于魁智,十足的反面教材。世上没有一看就懂、一听就会的技术。演员要怀着虔诚的敬意,循规蹈矩的去临摹前人留下的已经被公认的宝贵经验,更别糟已被内外行认可的、科书般的艺术形象了。

蓝天和张建国走的是少春先生的路子,但没有武生的功架,身上的配合也不够灵活,就表现不出大英雄的豪气。张建国出场就太随意了,和他的唱腔一样,柔糯有余,刚毅豪气不足。

武生演员跟武术运动员一样,讲究身形,手脚未动腰先动,腰带动胯,胯带动腿和脚:腰带动肩、肩带动臂、肘、手:肩带动颈、头。武生演员为了表演的美感,更注重架子,看那些大艺术家,都不像于魁智那样僵硬,一动全身都动,身子是活的。再看于魁智出场时走的那几个台步,彷佛是个木偶。所以,不是武生的老生演员是演不出林冲这个八十万禁军教头形象的。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只有通过对比,如今的京剧演员被国家包养后,“已声悦人、已情感人”彷佛只是一句口号了。若京剧能像郭德纲一样靠卖票生存,还有蒙事的演员吗? 

连吴小如都不敢轻易谈戏了,因为会罪人,为什么点评演员就会得罪人呢?笔者也不像偶像的形象在戏迷的心目中坍塌。不忍偶像的拙劣技术把粉丝的认知带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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